就仿佛在他没过来之前,他们一直聊的都是这个话题,毫无其他痕迹。

    王文东自然不疑有他,笑着和陆衍川打了声招呼,便将文件交到周济民手里。

    “老板,这是这次生意的基本策划,还有一些细节需要补充,还得请您拿主意,就比如说这里……”

    这次赴台岛之行其实并不简单,毕竟两边局势紧张,需要注意的方面非常多。

    有些问题就连周济民都要绞尽脑汁的想上半天,愁的眉毛都皱成了八字。

    陆衍川在旁边观察片刻,突然上前一步。

    “哥,能给我看看吗?”

    周济民也没想到陆衍川这么快就进入了周济安这个角色,“弟弟”神色自如,他这个当哥的倒是还有些不习惯,下意识愣了零点一秒,又很快反应过来。

    “亲兄弟,气什么,这片家业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你随便看。”

    陆衍川将文件拿过来看了两眼,笑了笑。

    “哥你是不是忘了,这个问题你之前还教过我的。”

    陆衍川四两拨千斤,将解决办法用最简练的语言说了一遍。

    别说一旁的王文东了,就连周济民都听愣了。

    别说,陆衍川这个解决思路,当真能完美地解决眼下的问题。

    他刚刚怎么就没想到呢?

    最重要的是,陆衍川之前一直在部队里,也就这两天才接触商业相关的内容,到底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

    他满眼意外,这些意外看似是哥哥对弟弟周济安的,实际却是对陆衍川的。

    他笑着拍拍陆衍川的肩膀,嘴上以哥哥的口吻夸奖,实际却忍不住暗自感叹。

    不愧是贺老的孙子,不管做什么都能做得那么好。

    看来贺老从前真的不是在吹嘘,他的小孙子当真是聪明过人。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贺老当时感叹着说,他的两个孙子一个比一个聪明,不管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

    只是最终,两个人全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部队。

    也不知道他们这样选择,到底是自己的意愿,还是因为爸妈的影响。

    在陆衍川的协助下,这次生意的相关细节基本敲定。

    王文东似乎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松了口气,拿着重新做好标记的文件离开。

    陆衍川站在甲板上,望着远处黑暗中微微起伏的波浪,总是忍不住想起从前。

    他很小的时候,就经常听妈妈念叨想去看看海,想在海边住一段时间。

    他们生活在内陆城市,很少见海。

    因为妈妈总是念叨的缘故,那会儿,他也对妈妈口中广阔无垠的大海特别向往。

    当时他班里有几个同学的父母就是海军,课外聊天的时候经常说他们爸妈在海上航行时的趣闻,时不时还会拿一些贝壳、晒干的海星之类的“纪念品”到班里把玩,引得不少同学好奇又羡慕。

    每逢长假,那几位同学的爸妈经常带他们去军队驻扎的海岛上小住。

    回来之后,那几名同学总能兴致勃勃,喋喋不休的加上一个星期。

    也是托他们的福,陆衍川听说过不少在海岛上生活的故事,为想象增添了不少细节。

    因为心生羡慕,当时他甚至还想过,如果爸爸也在海上,或者海岛上工作就好了,这样他们一家人就能一起跟着去海岛工作生活,妈妈也能经常看到海了。

    他甚至还暗暗盼望爸爸或者妈妈会突然有一天因为工作调动,急匆匆地带上全家前往海岛。

    只是盼着盼着,一切就都变了。

    妈妈终究还是没能看到海,一家人从头到尾都没能去海岛上住过。

    一家四口,如今就只剩下他一个了。

    就连看海,也是一个人看。

    他不敢想象,如果此刻爸爸妈妈和哥哥坐在身边,他该有多开心。

    陆衍川默默闭了闭眼,反复告诫自己,要平心静气。

    他现在是周济安,不是陆衍川,他到岛上去是带着任务的,不单单只是寻亲。

    如果再这样情绪容易波动,到时候见到哥哥,只怕是要露出马脚。

    想到哥哥,陆衍川的心情更加复杂了。

    就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究竟是恨哥哥多一点,还是想念更多一点。

    当初哥哥突然失踪的时候,他几乎把能想到的理由全都想了一遍,甚至自我欺骗的想要证明哥哥是被迫的。

    然而调查了那么长时间,根本没有可靠的证据足以支撑这个结论。

    甚至就在这次启程之前,他都还在暗自查这些年来有关哥哥的事。

    毫无头绪。

    根据现有的信息,哥哥似乎并没有被限制人身自由,他在台岛甚至有一方自己的小院,过着自己的生活。

    如果真是这样,他这些年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回来。

    但他都没有。

    据可靠消息,哥哥这些年甚至为台岛的医疗技术,提供很多经验和意见。

    台岛的医疗方面,这些年进步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这其中,有一部分就是哥哥的功劳。

    哥哥的医术,是他亲眼看着,一点一点学起来的。

    那些医学相关的书,到现在他都还帮他好好收着。

    那些挑灯熬油日夜苦读医术的日夜,他不知心疼的给哥哥送过多少次水果和牛奶。

    哥哥攻读医学有多辛苦,他全都看在眼里。

    为此,爸妈也曾找过不少相识的老军医替哥哥答疑解惑,帮助他进步。

    本以为哥哥学来的医术,是要造福部队,造福群众。

    却不想,他将耗费青春、耗费自己和父母、医生朋友们的心血学成的医术,先用在了对方身上。

    陆衍川想想都觉得讽刺。

    如果事实真如他所想,他都宁愿哥哥是因为失忆了,忘记了过往的一切,也忘记了父母和部队对他的器重和培养,连他这个弟弟也一同忘了。

    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勉强接受哥哥这么多年的杳无音讯和投敌。

    陆衍川揣在口袋里的那只手,忍不住暗暗的攥紧了手心里那个刻着紫薇讳的平安符。

    否则有这么个哥哥,他就算是死了都觉得对不起列祖列宗。

    转眼又是一个早上,照例出门买药材的贺寻之,提着一大袋子草药和一卷报纸,正顺着胡同略显狭窄的路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