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语嫣翻身下床。
先小心翼翼的在饭厅的抽屉里找出手电筒，出了家门。
然后又打着手电筒，在院子里堆杂货的角落里翻出一个背篓。
一切准备就绪后，许语嫣悄无声息的出了大杂院。
巷子里还好。
虽说路灯十个有八个都是坏的，但好歹还有点亮光。
但从城里到红旗大队的那一段土路。
除了天上的月光，就真的只剩下许语嫣手里的电筒照明了。
饶是许语嫣早就做好了准备。
但当她一个人走在黑漆漆的小路上时，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就怕突然从哪里跳出一个人影，那她真是连逃都没法逃。
许语嫣紧握着手里的手电筒，一路警觉的朝前走。
不远处那座孤零零的房子，突然传来“吱呀”。
许语嫣冷不丁听到这声音，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将电筒照了过去。
惨白的电筒光，打在刚从门后出来的男人脸上，男人不悦的皱了下眉。
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多么不礼貌后，许语嫣赶忙将手电筒给关掉。
一脸紧张，就怕对方找她麻烦！
还好，男人并没有跟许语嫣计较的意思，抬脚径直离开。
两人擦肩而过，许语嫣能闻到男人身上淡淡的机油味。
当许语嫣从那座房子前路过时，还隐约听到了里面有机器运转的声音。
她猛地回头，借着月光，看了眼那个男人的背影。
他的衣服上，隐约写着“第一机械厂”几个大字。
机械厂的工作服，发出机器轰鸣声的房子。
许语嫣立马反应过来，刚才那人也是个干私活挣钱的。
看样子，京市脑子活络的人还挺不少。
天蒙蒙亮的时候，许语嫣快走到于家了。
她关了手电筒，远远的就看到于江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许语嫣背着背篓小跑过去。
于江看到许语嫣没骗他，真来收菜了，也松了一口气，转身进屋将菜给搬出来。
于江：“20斤全在这了，我家紫白菜比较多，你不介意吧？”
许语嫣摆手：“不拘什么菜，能吃就行。”
说着，她将三毛钱塞到于江手里。
双手将袖子一捞，蹲下身就开始往背篓里装菜。
于江盯着许语嫣，下意识想帮忙。
但双手刚伸出去就又缩了回来，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许语嫣感觉到头顶有道视线一直盯着自己。
她好脾气的再次跟于江保证：“于江同志你就放心吧，就算我被抓了，也绝对不会说出你的名字的！”
于江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帮忙把最后一颗紫白菜放进许语嫣背篓：“我是觉得，你一个女同志，做这个太冒险。”
“而且要不是你硬要买菜，我说什么也不会做这种犯法的事。”
前两年他们大队有个人偷摸卖菜就被抓了，现在还没出来。
虽说现在到处都在传。
说现在上面对大家偷摸挣点小钱的事，管的没有以前严，大多数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但于江还是不放心。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许语嫣不介意，于江的犹豫和明里暗里的撇清关系。
她一边将背篓往身上背。
一边跟于江道：“知道了，我会小心的。对了于江同志，书店里有不少关于蔬菜种植的书。”
“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买一本来看看。我听说要是温度够暖和，在家也能种生菜。”
“冬天城里人桌上都缺菜，你要是种出来了，估计能挣不少！”
说完，许语嫣冲于江笑了笑，转身就走。
留下于江站在原地，看着许语嫣纤细的背影。
手里捏了捏还热乎着的三毛钱，内心莫名的有些火热。
许语嫣一直往前走了五六分钟。
直到她确定于江看不到自己后，才松了身上的力气，身子微微下弯。
20斤菜可真重！
许语嫣毫不怀疑，之后要是再多进一些菜，她的腰能直接被压断。
要想把这生意长期做下去，必须得弄一辆自行车！
许语嫣背着菜路过一个小水塘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她将背篓放下，把里面的菜重新拿出来。
那些菜都已经被于家人洗得干干净净。
这也是为什么许语嫣明明看出于江这人胆子小，还愿意跟他继续合作，并提点他种生菜的原因。
至少他答应了要卖菜，就真的准时将菜摘下洗净，在那等着自己。
许语嫣从水塘边随便薅了一把芦苇叶，将叶菜分成一捆一捆的。
光这样还不够，许语嫣又用叶菜的根在泥里滚了一圈。
让叶菜们既看起来干干净净，又给人一种刚从地里拔出来的感觉.
同时根上沾的泥还能在称重的时候，占点便宜。
做完这一切后，许语嫣背着背篓，匆匆忙忙到了城隍庙。
时间早，那些卖袜子、头绳的小贩还没来。
许语嫣把菜往地上一摆。
很快就有人下早班的工人，和早起遛弯的大爷大妈，瞧着许语嫣的菜新鲜，围了过来。
许语嫣的定价不高。
紫白菜和土豆3分一斤。
像洋葱和荠菜之类的稍微贵一些，就4分一斤，跟供销社是一样的价。
但许语嫣的菜新鲜，不用排队还不要票，很快就被大爷大妈们买的差不多了。
许语嫣瞅着自己面前，剩下的那些品相不好，甚至有些破皮的菜。
决定要是再有人来问，她就2毛钱把这些菜全给处理了。
许语嫣正想着，头顶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菜怎么卖？”
许语嫣一抬头，就看面前站了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他穿着第一机械厂的工作服，漆黑的眸子正在打量着自己的菜。
许语嫣挑了挑眉，心想机械厂的职工应该是不差钱的。
而且这人又是个男人。
一般只要价格不离谱，男人都不会讨价还价，觉得丢面子。
许语嫣眸子闪了闪，笑着说：“同志，我这菜就剩这么点了。你诚心要，我3毛全部便宜处理给你。”
男人听完许语嫣这话，蹲下身。
就在许语嫣以为，他会把自己剩下的菜包圆的时候。
男人伸手翻了翻自己的菜，突然开口道：“贵了，这几个土豆破皮了，放不住。”
“便宜点，1毛5，这些我全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