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酷热,不光鲁雄人马难忍,西岐军中也是一样。
被鲜血浇灌过后的大地上,即便已经撒上了一层干燥的浮土,此时仍然散发出一种腐烂刺鼻的臭味儿,入耳尽是苍蝇煽动翅膀的嗡嗡声,恶心的让人难以呼吸,可又因太热,不得不张开嘴巴大口喘气。
“这种酷暑,丞相怎么让人去山上安营,没有树木遮盖,是要热死人的啊。”西岐大将南宫适铁甲单衣,雨汗长流,身上铁甲被太阳晒得真如烙铁一般。
他一边遵姜子牙法令调动三军,一面心神疑惑。
这种天气,莫说作战,就是他这种勇冠三军的武将,骑着战马在场上跑两圈,也要被酷暑夺去全身力气。
身旁副将更是激愤,低声骂道:“此等天气,山上安营,不出三日,我等要全部晒死!”
副将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一鞭子。
南宫适收回马鞭,却无多少力气训斥,他自己心里也在疑惑。
他瞧着那三军阵前,热的一个劲扇风的白发老头儿,若不是前日里这老头带兵打赢了张桂芳,兵马调度有规有矩,各种阵法也进退自如,此时他已经冲上去揪住对方的领子,质问他到底会不会带兵了。
不光西岐军中这样想,实际上在姜子牙土台搭起来之前,鲁雄军中也有探马瞧见了西岐军马调度,同样不解。
等土台搭好,姜子牙又下了一道匪夷所思的军令:
传令三军,领棉袄斗笠,一人一个,马上换好。
此时三军之中人人哀怨,有胆子大的,立刻喊道:“我们要把这棉袄穿好,当真死的更快了。”
此时大将军南宫适忍不了,催马上前,禀报姜子牙说道:“元帅,这般下去,军中恐有哗变的风险。”
姜子牙却全然不理,挥手说道:“先等着,马上你们就知晓我的用意。”
南宫适悻悻退去,领自己亲兵人马,躲在军帐之中避暑,只等着看姜子牙的笑话。
而杨戬,哪吒,韩毒龙,薛恶虎几人此时凑到一起。
韩毒龙说道:“天气确实炎热,姜师叔若是要求风解暑,当把道台再高两尺才好。”
薛恶虎从背后搡了他一把,说道:“昔年八景宫大老爷讲道,所搭石台也不过三尺两寸高,姜师叔要是把道台再搭高两尺,不就僭越了嘛。”
“原来如此!”
而一旁杨戬则见识更广,他低声说道:“恐怕是风煞之术。”
“风煞?”
韩毒龙一怔,马上说道:“酷暑夏日,成汤军中都铁甲单衣,哪里挡得住风煞之术,这下怕不是要死几万人?”
薛恶虎脸色变得煞白:“这等业力,日后若是有望渡天劫,必遭天罚而死。”
“不止啊,若修行之时走火入魔,业火焚身,也不比天劫容易半分。”
听着耳边二人心惊肉跳的絮絮叨叨,哪吒轻轻挑眉:一个毒龙,一个恶虎,名字个顶个的凶,性子却一个比一个单纯。
倒是自己这师叔姜子牙,是真的狠啊,几万条人命,眼都不眨一下。
哪吒叹道:“所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正是如此吧。”
风沙无影无形,最是骇人心神。
开始时鲁雄大军还觉得这风好,来的清凉,消了暑气。
可这大风似朔北寒风一般,刮了三日,天空中乌云像是盖了一块儿厚铁,飘飘扬扬的竟然下起了雪。
到了晚上,寒风像一把锋利的剑在夜空里飞舞,吹打着树叶,发出尖厉的叫声。
成汤大军躲在帐篷里,围在火堆旁也冻得瑟瑟发抖,也不知今夜过去,明天还有多少人能醒来。
雪片尽是一阵一阵的大起来,四面的野景,渺渺茫茫,从帐篷的缺处看出去,外面的世界好像是披着了一层薄纱似的。
鲁雄在中军对费、尤说道:“七月秋天,怎么降此大雪,真乃世之罕见。”
鲁雄年迈,根本受不住这等寒冷。
非但要烤火,还把几层衣服披在身上,费、尤二人亦无计可施,三军都冻坏了。
相反,西岐军中此时人人有棉袄靴子,士气高涨,连先前等着看姜子牙笑话的南宫适也心服口服,大笑三声,背着军中刑具去往姜子牙帐中负荆请罪去了。
姜子牙免了他的不敬,自此将相相和,又是一番佳话。
次日正午,子牙传武吉问话:“雪深几尺?”
武吉回话:“山顶上深二尺,山脚下风旋下去,深有四五尺。”
姜子牙听了之后二上土台,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瞧了一眼哪吒,见哪吒冲自己点了点头,也坚定了心中所想。
他复又披发仗剑,口中念念有词,发一道雷把空中彤云散去,现出红日当空!
日光万道如同一轮火伞,霎时雪都化水,往山下一声响,水去的急,如同山崩一样聚在山凹里。
话说子牙见雪消水急,滚涌下山。忙发符印,天地间一道雷响,又刮大风。
阴云从四面八方汇聚在头顶,又把太阳掩了,风狂凛冽,不亚严冬。
没多会儿,把岐山冻作一块汪洋!
姜子牙走马出营,身后跟杨戬,哪吒,薛寒,黄飞虎,南宫适等一群猛将,居高临下意气风发。
谁能想到,当年朝歌城里那个事事无成的卖面老头能有今日的风光?
他看纣营旛幢尽倒,命南宫适、武吉二将只带二十名刀斧手下山,进纣营把首将鲁雄拿来。
这二将胆大如虎,真带着二十人就下山闯营,到了山下,见三军冻在冰里,将死者且多。
又见鲁雄、费仲、尤浑三将在中军,刀斧手上前擒捉,如同囊中取物一般,把三人捉上山来见姜子牙。
鲁雄被押在帐前,三军尽死,他遭逢大败比昔日张桂芳还彻底,此时脸色苍白,额角的汗水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姜子牙站在他面前,目光如炬,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鲁雄,”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你该明白,时势如潮,顺者昌,逆者亡。
天意不可违,人心不可逆,纣王暴虐无道,天下皆知,四方诸侯纷纷弃暗投明,归顺周室。
如今大势已定,三分天下,周已占其二。
你何苦执迷不悟,非要逆天而行自寻死路?”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直刺鲁雄的内心,“如今你已落入我手,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姜尚!”鲁雄怒吼道,声音里满是讥讽与愤恨,“你曾为纣王之臣,位居大夫,享尽荣华!如今却背弃旧主,投靠新朝,摇尾乞怜,算什么英雄豪杰?我鲁雄虽被你所擒,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今日既败,唯有一死以报君恩,何必在此多费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