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的事？”
李靖眉毛挑了起来，本已经涌到嘴边，那些想要发火，把眼前女孩儿赶出去的话又咽了回去。
“是，哪吒的事。”
“哪吒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李靖早年学道，读诗书，知礼义，求仙不成，经石矶转和，又下山做官。
以前他贪图绿萍美色，绿萍图他富贵，他心知两人之间不过互相利用，但终究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不过也正因为他动了情，所以此时心中更加的厌恶。
他一见到绿萍，就觉得像是在照一面镜子。
这镜子里的自己把那副丑恶伪善的嘴脸全部露了出来，怎么藏都藏不住，搞得李靖坐立难安，手足无措。
绿萍嗤笑一声，似已经认命，她说道：“哪吒的事，当然和奴婢无关，但奴婢听见这事儿，思来想去，觉得最感兴趣的一定是老爷您，所以就来了。”
“你想干什么？”李靖眉头皱的厉害。
“我想用这个消息换一笔钱，用这笔钱，我从此去往西岐，你我日后老死不相往来。”
李靖听后沉默不语，半晌才道：“何苦。”
绿萍心里更痛。
她非常了解李靖，所以才故意这般说，她也同样知道，李靖心中的那杆秤此时已经盘算好了。
“没什么苦不苦的，我也是人，自然也想换种活法是不是？毕竟我还年轻。”
“你能想通，自然是好的，放心，今天无论这个消息是什么，毕竟你我情谊一场，我李靖绝对不会亏待你。”
绝不会亏待我？
我在天寒地冻里，每天从早到晚洗上百件衣服，积劳成疾，差点因一场风寒死掉向你求药的时候你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现在又在这里说这种话。
李靖啊李靖，在我面前你有必要这样装吗？何等的虚伪啊！
绿萍心中忍不住呐喊，可越是如此，她面上反而更加的冷淡，她颤声道：“你且附耳过来。”
李靖面色严肃，果然闻言贴了上来。
然后绿萍从腰间抄起一把亮银色的匕首朝着他的心口猛地捅了进去。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
这一刻，绿萍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贱……贱女人！”
李靖大怒，他的手死死的攥住绿萍的手腕儿，看着已经没入自己衣襟之内的匕首，一股莫大的恐惧直冲天灵。
“谁指使你的！”
“谁指使我的？你背信弃义，是老天要收你！”
“老天要收我？”
李靖看着绿萍脸上的泪痕，忽然又笑出了声。
他另一只手颤抖的伸了出去，轻轻抹掉她眼角湿润的水珠，又瞧着她眼眶里的雾气，沉声说道：“妆都花了。”
闻听这话，绿萍心中又是一颤。
“你从以前就很笨，现在也很笨。”
“你就是一个很笨很贪心的人啊，当宠姬的时候，自不量力的想要当主母，殊不知哪个有头有脸的人家，当家主母是个地位卑贱的仆役？
现在也笨，拿着一把小刀就想来杀我？
你没杀过人，不知道刀捅进肉里是什么感觉，怎么，自以为刀捅进我的衣服里，就以为杀得死我了？”
此话一出，绿萍遍体生寒。
即便是修成金丹的修真者，心脏被刀刺穿，若无救命仙丹，也是回天乏术。
可李靖不需要救命仙丹。
他一手攥住绿萍的手腕儿，另一只手缓缓的伸进怀里，从中拿出了一面护心镜。
“绿萍，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
四目相对，绿萍瞧着李靖，看出了他眸中闪过的那一抹冷酷杀意，一瞬间天翻地覆，几近绝望。
“全指望你来杀他，看来确实是我想的太过理想化了，不过这样也正好。”
听到哪吒的声音，却没见着哪吒的影子，李靖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可还未来得及有任何反应，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量就从胸口的刀刃上传了过来。
他低头瞧见了刀刃，自然也瞧见了按在绿萍小手上那少年的手，也就瞧见了哪吒。
“逆子！！！”
李靖瞪大双眼，这一瞬间，巨大的恐惧让他的嗓子都哑了。
然后混天绫就缠住了他的嘴。
“李靖，我本来不想杀你的。”
李靖目眦欲裂，汗如雨下，刀刃刺破他的皮肤，一点一点，一分一分的在往心脏里钻。
不知为何，死到临头他反而更加的清醒。
他十分清楚的知道，以哪吒的力量，是他不可能反抗的，只要哪吒愿意，一瞬间就可以要了他的命。
可偏偏他要这样一点点的折磨自己。
越是清楚，他就越是恐惧。
不可遏止的恐惧。
忽然间，哪吒的手停了下来，他说道：“我忽然想跟你再说一句话。”
李靖心里咯噔一声，想着有戏，张嘴想问什么话，打些感情牌，说什么自己之所以这样对你，都是太乙那老儿逼的，自己也是迫不得已。
总之，他自信只要哪吒给他机会说话，他能把事情说成一朵花来，毕竟父子一场，总不至于……
“下辈子做个好人，别那么讨嫌了。”
说完，哪吒就一刀捅了进去，然后使劲一拧，李靖登时气绝。
“记得下次再杀人，别捅心脏，出血量太大，堵都堵不住，容易弄自己一身，当然，希望你以后也别有这个机会了。”
杀了李靖，哪吒心里空落落的，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舒畅，只暗道又了却一桩麻烦事。
回头瞧了一眼愣在那里的绿萍，哪吒双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的眼睛，用最坚韧的眼神和语气给她力量，说道：“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自由了，很快就会有人发现这里，把你抓起来，到时候无论谁问你什么你都不要说，之后我自然会来救你，明白吗？”
绿萍不说话，整个人像是呆住了。
她明不明白哪吒也不知道，听见外面熙熙攘攘的动静，哪吒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身形一闪，消失在了书房里，起遁光又去往东海。
直到这时，绿萍依然没有一种实感。
李靖一死，她眼中看到的，耳中听到的，都开始变得模糊。
她隐隐约约察觉到周围像是有很多人，有人在扯她的头发，有人在拽她的衣服，还有人在给她的手上戴镣铐。
此时绿萍才知道一件事。
自己踏马的竟然真的是喜欢李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