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城。
惊雷声后,秘境开启。
本该是风平浪静的一天,整个城却被乌云笼罩头顶,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浓郁的臭气从远处飘来。
南屿心中暗叹一声不好。
只顾着和归元宗的那群垃圾拉扯,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忽略掉了。
苍穹大赛之后,魔族横行,最后才发现,百姓信赖的大国师,竟然就是魔族的头目。
可就在进入秘境之前,慕十三还在说,要带蔡凡去找大国师的弟子。
大国师的弟子,难道就不是魔族吗?
当时南屿一心都在秘境上,怎么就将这个忘了。
“慕十三,你在哪?”南屿踏在常长剑上,眉头紧皱,正揪心这件事情。
药奴似察觉到异样,嗅了嗅,一把将南屿拉在自己背上,朝着一处地方狂奔。
魔气越发浓郁。
站在半空之中,也能看到一座豪华的府邸中,死气弥漫。
地上横七竖八到处都是尸体。
魔族的臭味遍布每一个角落。
南屿看着这些尸体,皱着眉头一步步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踪迹。
“慕十三!”
她扬起声音喊了一句,没有任何回应。
“这里。”
药奴边走边嗅,指着一堵墙喊了一声。
南屿毫无疑问一张拍下,后面果然是空的,楼梯一路往下。
越是往下越是空旷,下面竟然是一座地牢。
一个人坐在梯子上,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也不难看出这人的落寞。
“慕十三。”南屿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那人的肩头微微一动,缓缓转过身来。
他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披散下来,零散的盖在脸上。
猛得抬头,一看是南屿,忽地泪水涌动。
声音颤抖的说:“是我,是我害了蔡大人。”
“我……我太无知了。”
他说话间,眼睛通红,雾气弥漫,冲到南屿跟前,头重重的砸在她的肩头上,哭了出来。
“我以为,只要我乖乖的退出,百姓就能避免战乱之苦,便也能国泰民安。”
“我以为,只要朝中还有一位忠正良臣,就不会大兴冤狱。”
“我以为,只要将冤情递到国师面前,终能沉冤得雪。”
他身体耸动的厉害,竟哭的不能自以。
南屿的心,又是微微一疼。
她以为她的死,只会为了水月跳动了。
没想到,也会因为其他的人和事,微微触动。
南屿嘴唇颤抖。
她想说点什么,比如修行者不该庸人自恼,更不该被凡尘俗事困扰。
想说天下不公,自由轮回,你我潜心修行即可。
话都到了嘴边,她说不出口。
从小到大,不灭道人苦口婆心讲述的道法,到了此刻,南屿真想骂上一句狗屎。
因为在慕十三冲过来的那一刻,南屿看见了。
那些穿着朝服的大小官员,全部被挂在墙上。
他们的忠贞之气,成了魔族最好的修炼盛品。
正中心的位置,是一个莲花宝座,上面空荡荡,只有花瓣缝隙中干涸的血垢。
蔡大人还保持着上述冤情的跪姿,干枯暗淡的双眼不甘心的瞪着。
身体像是在沙漠中被风干一般,被抽空了气血,剥夺了寿元。
在他的跟前,平铺着一块布,以血为书:“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世道混乱,黑白颠倒,民不聊生。”
“愿臣薄命,以明君目,盼君归,治歪风邪气,还天下太平。”
慕十三手拿着血书,颤抖不止。
清风霁月不过是梦幻泡影,道袍加身,也遮不住他忧国忧民。
明明心怀天下,如何能打坐颂道。
“我……我是不是错了。”慕十三一开口,才发现声音沙哑的厉害。
南屿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安慰。
心里面的愧疚逐渐蔓延,心里面同样有一个疑问:她是不是错了?
重活一世,她只想带水月飞升。
黎民百姓与之何干?
人间疾苦也不过是岁月长河一幕缩影。
可再多忠诚之士饱受疾苦舍去性命,也换不回当今皇帝垂眸一观。
金銮殿上,只有阿谀奉承。
皇帝的脚只会浸泡在汤池之中。
皇帝的眼只会落在女人身上。
她明明知道即将发生的一切,知道战火纷飞,长达八年的战役几乎让整个龙国人口灭绝。
可她却因道法自然,不理凡间琐事为由,视而不见,避而不谈。
水月最是善良,知道这些,真的不会怪她,能安心和她得道成仙吗?
南屿不知。
她低垂着头,声音越发微弱:“苦心修行,斩妖除魔……”
“那百姓呢?”慕十三抬头。
南屿眼神闪烁,心烦意乱。
慕十三呵呵一笑,轻轻地捧起那份血书。
爱笑的眼睛竟也有如此悲伤时刻,慕十三的声音越发坚定:“我想明白了。”
“既无法专心问道,不如苟活几十年,用这一生,创个太平盛世。”
“蝼蚁虽小,也终究是一条命,你说呢?”
南屿轻咬下唇。
这一刻,她是心虚的。
幸亏有面纱笼罩,才免了她狼狈姿态。
犹豫许久,南屿还是开口提醒:“在你口中,国师手眼通天,弟子是魔,他不可能不知道。”
“你真的想要参与凡人的事情,那就要提防国师。”
南屿大概能帮的,就是这个了。
慕十三眼中闪过一抹沉重,遂笑出声来:“嗯,所以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南屿撇过脸,不说话了。
“我真要参与,那很有可能就是乱臣贼子,到时候再见面,你可和我敌对?”慕十三故作轻松。
南屿没有任何犹豫:“世俗与我无关。”
“哈哈哈,好好好,求仙问道,也好。至少免得徒增烦恼。”
“看样子,我是不能陪你去苍穹大赛了,你……”
慕十三有点不好意思了,努力笑起来:“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药奴歪了歪头,也看南屿。
南屿笑笑:“南屿。”
“什么?”慕十三震撼无比。
南屿再不多言:“山高路远,这一别,怕是永远。”
“慕十三,谢谢你的陪伴。”
“愿你,得偿所愿。”
过匆匆,终将一别。
慕十三脸上闪过一抹挣扎之色,还是说:“要是归元宗呆的不开心,你来找我。”
南屿在不停留,转身往前走。
慕十三似乎还在说话。
不知道是慕十三声音太小,还是南屿脚步太快,亦或者两者都有。
那些话,大概是散在了地牢的死气中了。
出了府邸,天上的雷云消失。
秘境至此关上。
南屿试着从空间戒指中取出太岁本体,那老头子的虚影竟出现在身前。
吓了南屿一跳。
“哎哟,你倒是走了,可苦了我这把老骨头。”太岁一出现就开始抱怨。
“你是不知道,你那些师兄弟,简直是就是土匪和强盗。”
“你前脚刚走,他们恨不得将我肠子都割走。”
“幸亏时间到了,伴随着那口气,将他们从秘境中排出去了。”
“以后咋们可不能开着秘境,你现在是我主人了,我不管,排气这种事情,你要给我想办法……”
太岁溢出来,喋喋不休,十分聒噪。
所以……排气是……
南屿刚想说,街道上,一行人走了过来。
一有人出现,太岁身影消失。
而迎面走来的人,不是木芙蓉一行人,又能是谁?
此刻,他们一行人无一幸免,从头发丝到角脚指甲全是粘稠的液体。
那液体腥臭无比,更带着一股子粪臭味。
原来这就是排气……
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蹲坑。
哕……
幸亏南屿走的早。
本来木芙蓉就烦了,还碰见南屿。
碰见就算了,还听见她哕。
“啊!呜呜呜……”木芙蓉瞬间哭出来,朝着栈就冲。
沈却看着她跑,也没有去追,脚步微微停留。
即使是这般面目,还是拱手行礼:“姑娘,你到底是谁?又知道南屿多少事?”
“她可曾怪过我?”
莫名其妙。
南屿更好笑了:“我动不动就要弄死你,你还能保持微笑吗?”
沈却僵硬。
他嗫嚅几下嘴唇,依旧摇着头:“不……不会的,我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
“南屿什么都好,就是太骄纵了。”
南屿哈哈一笑。
抬手就是一掌。
灵气溢出,沈却又毫无防备。
整个人被打飞出去。
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又连连吐了好口血:“你做什么?”
“想打你就打你,还要什么理由?”南屿好笑。
之前他不就是这么对自己的?
沈却怒吼一声:“欺人太甚!”
药奴整个人如同饿狼般扑上去。
灵气不要命的打。
高声怒吼:“老汉推车!”
“看我冰火两重天。”
只是三招,地面已出现一个深坑,沈却镶嵌正中,生死不明。
南屿揪住药奴就跑。
“怎么了?”药奴问。
“找慕十三。”
“为什么?”
“再慢点他就跑了。”南屿焦急。
“找他做什么?”
南屿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喊道:“揍他丫的!”
两个人跑的风风火火。
一人醉卧房顶,酒水往口中一灌,哈哈大笑:“我记得你的味道,归元宗的小丫头。”
南屿脚步戛然而止,身体如遭电击。
朝着声源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