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春华阁,时晚宁褪下明德帝赏赐的华服,换上了那身绯红的四喜如意水仙裙。
一瞬间,顾亭之的话又飘荡在脑海。
原来,这也是他中意的颜色么?
火红而张扬,恣意且明亮。
甚好!
她亦中意此般光彩耀目的红,无它,唯骄狂尔。
她时晚宁重活一世,要的,便是骄狂。
芳草将华服收好,带着忧色上前。
“大姑娘,您当真要嫁给景王爷?”
时晚宁神色淡淡,“大顺朝堂堂景王,位高权重,又是圣上幼弟,极受恩宠,对了,容色也是上等,我能与他成婚,做他的景王妃,已是最好的选择了。”
芳草忧色更重,“这么说来,大姑娘要嫁给景王爷,并非是因心悦景王爷,而是……”
“芳草。”时晚宁带着笑容打断,“我又不是那懵懂无知的少女,嫁人全凭自己一时情意,未必是件好事。”
芳草闻言,怔愣片刻方才回神。
“大姑娘怎的会如此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姑娘已是那经历过许多的妇人,可明明您也才刚十七,今岁生辰都还未过呢!”
时晚宁闻言,一瞬恍然惊醒。
是啊!她如今也才十七,生辰未至。
险些就忘了,前世被陆云铮葬于长华宫的那日,正是她的二十岁生辰当日!
“大姑娘,您怎么了?”
烈焰灼身的痛苦仿佛就在昨日,时晚宁身子些微轻颤,听到芳草声音后,匆忙收拾好情绪,唇角挂上若有似无浅笑。
“你还说我呢,你啊!不过也就比我虚长半岁而已,可这说话做事的模样,亦很是有许嬷嬷当年的风范呢!”
“大姑娘!”芳草脸一红,微垂下头去,“母亲过世时,连我都不到一岁呢,大姑娘更不过是一个刚出生的奶娃娃,倒记得我母亲的风范了!”
主仆二人又调笑了一阵,芳草接着道。
“奴婢只是有些担心,大姑娘有大姑娘的主意,既大姑娘已做了决定,奴婢无论如何都是赞成的,只是,虽说此番是圣上赐婚,可奴婢听说,先帝亦曾给景王爷赐过婚。”
“你说什么?”
时晚宁惊讶过后,依稀想起来,前世似乎的确有西岳使臣来朝,提及过西岳公主与陆修年的婚事。
当时她已是皇后之身,深居后宫也未加多问,再到后来这婚事好似不了了之了,她也就更加没有放在心上。
仔细想来,那个时候她似乎只以为是两国意欲和亲,后来未曾谈拢而已。
却竟没想到,真的有这么一桩娃娃亲?
芳草继续开口,“奴婢也只是听说过,先帝还在时,西岳屡屡滋扰边境,若起战事,难免劳民伤财,再加上北凉亦偶有来犯,先帝无奈,权益之下只得抛出当时最不受宠的景王爷,令其与西岳公主定亲,又奉上丝绸瓷器,文玩古物等不少定亲礼,这才令西岳与我大顺朝到了今日都还相安无事。”
果然是如此,时晚宁深吸口气,道。
“倘若果真如此,那圣上又为何会允了陆修年与我的婚事?若是让西岳得知了,岂不又挑起战事?”
“这……”芳草细思片刻,道。
“现如今的西岳力薄势微,圣上或许早不将其放在眼里,自然也就不愿景王殿下再与那西岳公主成婚了吧!”
“奴婢还听说,西岳人有个习俗,女子及笄之前便要成婚,否则便会被人耻笑,那西岳公主算年岁,应当是与大姑娘年纪相仿,可到如今都未有使臣前来议及当年婚事,这么想来,那西岳公主定也是不满这桩赐婚的。”
果真,这么简单么?
时晚宁总觉得哪儿不太对,但若细思一时又想不出个结果,最终只得头痛的揉了揉眉心。
芳草见状,即刻上前将指腹按上时晚宁的头皮,小心仔细的按摩着。
经芳草这么一按,短暂的片刻后,时晚宁头痛果然缓解了许多。
这一缓解,她突然就想起另外一件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许嬷嬷的家乡是在陕州的文县?”
“是。”芳草答,“外祖父家正是文县的,只是前些年,外祖就已经……”
“你前些年也曾回乡探过你外祖,可曾听说过,文县的季家?”时晚宁继续追问。
“这……”芳草想了想,答,“奴婢回乡探亲也不过几日,并未听说过什么季家,不过奴婢有同乡也在京中,大姑娘若是想知道什么事,奴婢可找同乡打问一番。”
时晚宁点点头,“也好,那就劳烦你找到你那个同乡,帮我问问和那季家有关的事,记住,越多越好,除了你和你同乡外,此事,莫要让任何人察觉。”
说出这话时,时晚宁神色严肃认真,芳草心中虽疑惑,却也不多问,立刻就离开去办了。
翌日一大清早,将军府门前人山人海。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自将军府为终点,盛大的场面几乎拥堵了半个顺京城。
各个主街道上,到处都悬挂着红花绸带,热闹非凡。
时晚宁被喧杂声吵醒时,青翠正匆匆跑进来,一脸喜色叫喊。
“大姑娘!景王爷来提亲了!”
景王爷?陆修年?提亲?
脑海中将这几个词连在一起,时晚宁瞬间清醒大半,腾的一下坐起身。
“陆修年来提亲?他人呢?”
青翠欢喜的一边替时晚宁梳洗,一边笑着道。
“正在熙和堂拜见将军呢!世子爷也在,前院儿里别提多热闹了!”
热闹?陆修年?
时晚宁实是无法将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露出狐疑表情。
青翠见状笑容更甚,“待会儿洗漱完毕,大姑娘亲自去瞧瞧就知道了!”
前往熙和堂的一路上,时晚宁就已经觉察到了不一般。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遮掩不住的笑容,待见到她,又纷纷恨不能将嘴角扯到耳根。
紧跟着便是一声声恭敬无比,又浑然天成到仿佛从前便就是如此唤她的“景王妃”!
……
若不是眼前景物依旧,时晚宁差点儿就觉得脚下便就是景王府。
直至进了熙和堂,看见眼前情景的一瞬间——
陆修年是想将这里变成景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