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决心的蓝缚虎,脸上不再有往日那憨憨的笑容。
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神色。
“去大堂吧!”
看着天色都有些放亮了,蓝太平说道。
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杨荣,闻声也忙跟着起身。
大堂的桌案已经重新摆好,堂下跪着溧水县衙门的这一票人员。
“侯爷,要不您还是趴在桌案上吧。”
蓝缚虎轻声说道。
蓝太平想了想,也别管什么形象了还是屁股要紧。
“行,那本侯就还是趴着吧。”
蓝缚虎命人找来一床锦被铺在上面,让蓝太平趴的更舒服些。
别看他人五大三粗,但有些时候心还是很细的。
杨荣则站在一边,他有些无所适从。
溧水县衙门大堂出现“滑稽”一幕,县太爷跟着一群衙役跪在大堂。
大堂两侧则站着的,是盔明甲亮的京卫。
而在明镜高悬牌匾下的桌案上,趴着大明的武威侯。
更为关键的是,这武威侯还在晾着屁股。
因为随军的大夫说了,穿着裤子不利于药物的吸收和伤口的愈合。
那些京卫看到这一幕,强忍住憋着不笑。
“咳咳咳…”蓝太平尴尬的咳嗽几声。
“包知县,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怎么样,现在后悔了吗?”
蓝太平面带戏谑的问道。
“侯爷,侯爷您大人有大量。下官是瞎了狗眼,冒犯了侯爷。”
“只要侯爷能饶了下官一条狗命,下官做什么都愿意。”
包知县跪地磕头如捣蒜。
这武威侯在大明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是敢把朱元璋拉下马的存在,更别说他一个小小的知县了。
一旁的胡捕头,更是磕的血流满面也不敢停一下。
“公堂之上颠倒黑白,是收了人家银子吧。”
蓝太平似笑非笑的问道。
“回侯爷的话,拿了。”
“你读的圣贤书,就是教你贪财害命的?”
蓝太平逼问道。
包知县哭丧着脸说道,“回侯爷,下官刚入仕时也想做个好官。但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啊。”
“开始是小贪,后来是大贪。大贪就像喝盐水,越渴越得喝,就是想要停都停不下啊!”
面对他这套说辞,蓝太平只是冷哼一声。
“说说吧,这年前海盗袭击江苏府一带到底是怎么回事?”
蓝太平歪着头慵懒的说道。
“不过我提醒你,哪怕有一句话是假的,我都会让你后悔的。”
蓝太平说完咧嘴一笑。
“哎呦…”
忘了屁股上的伤,笑得过于用力连带屁股上的肌肉抽动。
疼的他立刻龇牙咧嘴,不敢再笑了。
“侯爷放心,下官绝不敢有半点谎言。”
包知县打包票的说道。
“那个你,黑脸那个,就说你呢。”
“别磕了。”
蓝太平打断包知县的话,冲着胡捕头说道。
胡捕头闻言停下动作,抬起头茫然问道,“侯爷大人,您说我呢吗?”
“先把血擦一擦,然后仔细听着他说。如果你能指出他哪句说的假话,我可以酌情考虑减轻你的罪刑。”
“好嘞,侯爷您就放心。”
胡捕头兴奋的脸的血也不顾的擦,指着包知县继续说道,“这些年他干的那些肮脏事,我都知道。”
包知县则一脸悲愤的看着他,这么些年我可没少照顾他。
“你这些年也没少干缺德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包知县回呛道。
蓝太平一句话,就瓦解了多年的上下级关系。
“别废话,你们的恩怨待会再说。”
蓝太平喝道。
“是,是…”
两人忙不迭的应着。
那群衙役则内心更为惶恐,趴在地上生怕蓝太平找他们麻烦。
蓝太平现在可没工夫管这些小虾米。
“说吧。”
蓝太平冷冷的说道。
那包知县不敢耽搁,立刻把这件事他知道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这苏州府有两大家族,齐家和沈家。
齐家,就是兵部主事齐泰的老家。
他家本是溧水县的乡绅,那齐阳彦就是他的亲叔。
自从齐泰一路高升到了朝廷兵部,齐泰老爹也把家从溧水县搬到了苏州府。
借着齐泰的关系,齐家迅速在苏州府站稳脚跟。
并且在江浙集团的帮衬下,齐家的财富迅速积累势力也进一步扩张。
但是苏州府本是沈家的老巢。
这沈家,正是明初有名的首富“沈万三”的后人。
沈家在苏州府经营三十余年,在张士诚时期就是苏州府的首富了。
但是沈家毕竟朝中没人。
当年沈万三得罪了朱元璋,所以在大明沈家是一直被打压的。
这些年他家的生意,一步步被齐家蚕食。
那齐家又勾结海盗,通过打劫海上往来的商船获利。
海盗打劫了商船货物后,低价卖给了齐家。
齐家一转手,就是巨额利润。
这其中,就有沈家的走私商船。
这也是为什么,沈家的沈文度会主动找上蓝太平免费提供商船。
顺道挣点钱是次要的,主要是想搭上跟他的关系。
因为他打听到,这武威侯跟齐泰,黄子澄等文官集团是对立关系。
“这么说来,这次海盗袭击苏州府沿岸是齐家指使的?”
“回侯爷的话,那倒也不全是。”
这海盗头子原本是张士诚残部,逃到海上后勾结了倭国浪人组成海盗。
齐家就与他们互相勾结,互惠互利。
但是他们互不统属,海盗并不受齐家管控。
这次海盗偷袭溧水县和六合县,一个是为了报复蓝太平在贩卖私盐时,让明朝海军对他们老巢的攻击。
另一个原因,就是通过此次事件向大明施压。
不准大明官方贩卖私盐。
继续恢复以前那种,通过民间渠道向蒙古贩卖私盐。
因为以前李景隆组织时,他们海盗是要收取“过路费”的。
而蓝太平上来后,给他们的则是“炮弹”。
“就这几千个海盗,是如何连破两县的?”
“苏州卫是干什么吃的?”
蓝太平追问道。
“这,这是因为有齐家的人作为内应。“
包知县心一横,继续说道,“那苏州卫的指挥使崔契,是齐老太爷的连襟。“
蓝太平闻言若有所思,这么看来这果然是里应外合啊。
“但是齐家此次获得什么好处呢?”
蓝太平可记得,这贩卖私盐齐泰可是没有份的。
“回侯爷的话,那齐家不敢不从。否则,海盗们就要把齐家与他们勾结之事公之于众。”
“那清水君,就是海盗派来监视溧水县齐家的。”
“况且齐家,也舍不得跟海盗做生意的高额利润。”
包知县赶忙解释道。
“真是无法无天了。”
蓝太平感叹道。
他不禁想起那句话,有了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那个谁,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蓝太平对着胡捕头问道。
“回侯爷的话,小人并未发现假话。”
胡捕头哭丧着脸说道。
包知县闻言面露喜色,自己可是没敢说半句假话。
“本侯也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请侯爷吩咐,小人万死不辞。”
胡捕头立马来了精神。
“去把齐家那个齐阳彦,给我请过来。记住,不要让他发现任何端倪。”
“请侯爷放心,小的知道怎么做。”
胡捕头忙表忠心说道。
他兴冲冲的走了,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活命的机会。
蓝太平看向包知县,对方则满头是汗。
他匍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我说包知县,你这些年也没少干这些拿钱买命的勾当吧。”
“回侯爷,下官罪该万死,下官知道错了,下官再也不敢了。”
蓝太平看他的样子,嘴角露出冷笑。
前一秒还在叫嚣从不后悔,现在倒是知道错了。
“你那是知道错了吗?你那是知道自己真的会死,你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