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前行了一阵，只觉周围景致未有什么变化，也不知何时才能到，往回看时，已有船只陆续从金光阁处行来，约莫二三十只。
此湖虽未结冰，却也如同结冰一般的冰冷刺骨，湖面上已然漂浮着零星碎冰，也许这湖面只消再多得一时半刻便会全然结冰，将所有船只冻在湖面上。
若到了那时，可谓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恐怕要活活冻死在此处了。
江小楼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哎，元无有，你不是白狼吗？”江小楼说。
元无有大概猜到江小楼脑子里想的什么馊主意了。
“不如你变一个，那白狼的毛多厚啊，我往你身上那么一躺……”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元无有没好气，“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想点实际的办法。”
江小楼心想，这个办法有什么不实际的吗？悻悻道：“那不然，我用飞火流星把这湖面上的碎冰冲开，兴许船能动的快一些……”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元无有，他以法力催动，若不是极远的距离，早该到了，就算湖面有碎冰阻滞，也绝不会如此之慢——除非他们根本就是在原地绕圈子。
“小楼。”元无有道，“你还记得礼官给咱们看的那幅画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江小楼收起了刚才那副闲懒随便的神情，凝眉思索了一会儿，喃喃道：”我记得那幅画上……是了，中间是一座山，环山有水，一只扁舟行在水面上，就像……就像咱们现在一样，看来是被你说中了，咱们就是在转山呢。“
江小楼边说边站了起来，前后眺望一番，天地广阔，却也看不清楚头尾。
“我可不想在这游湖游一辈子。”
元无有从刚才开始就在努力回想那幅画上的细节，默默吟出那幅画上所写的两句诗：“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月下飞天镜……月下飞天镜……”
元无有猛地站起身，看向湖面，不错，明月高悬，碧波如镜，可天上的月亮却不知哪去了，如果，月亮本来就不在这里呢？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呢？”江小楼打岔道。
”你看，湖中有月亮，天上却没有，奇不奇？“
江小楼看了看，点点头，忽然道：”难道这湖面底下才是现实？“
元无有看向江小楼：“敢不敢跟我一起跳下去？”
江小楼微微吃了一惊，轻笑一声：“这有什么不敢的，不过这里面恐怕冷得很，你不怕吗？”
元无有摇摇头，二人对望一眼，纵身跃下。
这一跃，惊起水花四溅，跟在后面的船只也都看得清清楚楚。
入水后，却发现这里面的水并不冷，反倒是有些温度的，难怪如此冰冷之地，湖面却不结冰，原来因为这里竟是一处温泉的泉眼。
江小楼与元无有一前一后，在湖里摸索着游水。
元无有心想，这使用障眼法的手笔，倒是有几分熟悉。
江小楼做人鱼也做了千年，什么叫如鱼得水，便是他现在这样了，只是他再变不出来那条又长又好看的尾巴了。
看着他在水中，手臂双腿随意摆动，便呈现极优美的姿态，元无有停了片刻，心中隐隐有些惋惜。
江小楼自然知道如何顺着水流的方向找到该去的方向，他见元无有没有跟上来，便一个漂亮的回身，向元无有摆摆手。
湖面上没有月亮，光照射不到湖底，元无有看不清楚江小楼的面目，只能看到一个影子、一个模糊的轮廓，他恍惚之间还以为那真的是一条人鱼。
元无有回过神来，跟了上去。
耳边传来一丝一缕不真切的歌声，那声音很细、很柔，却又声声入耳，仿佛能深入人的神经。
“别听，”歌声中混入了江小楼的声音，“那是海妖的歌声。”
元无有马上封闭了自己的听觉，继续跟着江小楼往前游，只是江小楼似乎改变了方向。
元无有猜到，江小楼可能想去找那歌声的源头。
两人来到一处洞穴，进入洞穴，好像气层与外界隔绝，他们无需闭气，可以开口说话了。
海妖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走到洞穴深处，便看见一只通体蓝绿色的海妖，头发四散飘逸如海草，卧在一扇贝壳里。
江小楼看见她，心里产生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情绪，柔声道：“海妖本应是在海里的，为何你会屈居于这湖底？”
海妖本是闭着眼睛的，她听到有人来了，缓缓坐起，元无有这才看清楚，原来她的尾巴被钉在了贝壳上。
”你是被困在此处？“元无有问。
海妖点点头，又继续唱起歌来，这次的歌似乎并没有什么攻击性，只是在诉说。
江小楼大概能听懂一些，”海妖一族与鲛人族一样，都是很古老的异兽，也不会去主动挑起什么纷争，可是总有人觊觎我们血脉中的力量，想要为他们所用……“
元无有其实一直不太明白，江小楼当初为何会忽然离开凌素水，最终又为何会去而复返。现在比那时算是懂了一些：江小楼想与命运做对抗，想试试看如果不去走那条命定的路又会如何，即使他心中依然对凌素水有守护之意，他也不想就这样走上一条早已定好的绝路。
江小楼对那海妖说，等他们过了第三关，便会回来救她出去，江小楼是不会轻易做什么承诺的，元无有从他眼睛里看到了少有的认真。
两人从湖底钻出水面，大口唤气，一面游向岸边。
”借点火。“元无有说。
江小楼便燃起火光，两人把衣服烤干了，在岸边坐着歇了一会儿，就有人也从湖底露出头来，想来他们是无计可施，便依样学样的跳了下来，能跟着跳下来，搏一线生机的，也算是极有勇气之人了。
江小楼在岸边燃气火堆，留给上岸的人烘烤，便与元无有继续往山中走去。
”喂，年轻人，此时已入夜了，咱们明日再去，也不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