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时,父母都抢着要妹妹,对我唯恐避之不及。

    最终,我被判给了我爸。

    我妈牵着妹妹,幸灾乐祸地在旁边看我爸扇我耳光:“使劲打啊!打死她,你也不用养了,多省事!”

    刚进门的继母抱起我:“以后我就是你妈了,听懂没有?”

    后来,我给继母买了别墅豪车,我那多年不见人影的亲妈又躺在病床上和我哭诉,求我救救她。

    我笑着掰开她的手指:“您啊,就放心地去死吧。”

    离婚还不到半年,我爸就又再娶了。

    女方离异,比我爸小三岁。

    婚礼那天,我被关在储物间里,我爸警告我:“你敢给我添乱,老子就打死你!”

    傍晚,宾散去,屋外渐渐归于寂静,我才悄悄摸进厨房。

    煮泡面时,茶瓶不小心翻了,开水浇了我一身,我忍不住惨叫起来,对面的门咯吱一声,一个女人听到动静快步走进来:“怎么了,这是?烫哪了?”

    女人抱起我,她的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很好闻:“你就是小余吧?”

    我点点头,望着她床上那些干果咽口水,她给我拿了很多好吃的,我犹豫几秒,没敢接。

    “你别告诉我爸行吗?”

    “为什么?”

    “茶瓶碎了,我要挨打的。”

    女人哦了一声,说:“我不告诉他。”

    我还是不放心:“我们拉钩。”

    “嗯,拉钩。”

    我吃得狼吞虎咽,活像土匪头子,女人看着看着就笑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没有说话。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妈了。”

    我动作一顿,脑袋里飞速回忆着看过的童话故事:白雪公主和恶毒皇后、灰姑娘和心机继母……完了!我完了!

    我呆呆地望着后妈,她皱起眉头,问我:“你裤子怎么脏了?”

    我心里一紧,迅速从床上爬下来,只见干净的被罩已经染上了一大片污渍。

    我低着头,慌慌张张地往卫生间冲,后妈一把抓住我:“你来月经为什么不用卫生巾?”

    我整张脸爆红,好像被人扇了一耳光:“别说那个词!”

    后妈不明所以:“哪个词?”

    “就是那个……那个。”

    “什么那个啊,不就是月经吗?难道没人教你过吗?”

    我保持沉默,后妈看我的眼神逐渐复杂起来。

    我第一次来例假那天,弄脏了裤子,同学的妈妈安慰我说这是好事,证明我长大了,还说可以让家长给我做点好吃的。

    我兴冲冲地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张嘴,脸上就狠狠挨了一耳光。

    我妈叉着腰,一脚把我踹趴在地上,大嗓门清晰地刺激着我的耳膜:

    “你还要不要脸!晃着屁股在外面转悠一整天,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做鸡的好料子是吗?”

    “这么饥渴,你还上什么学啊!赶明儿我跟你班主任吱一声,你就去夜总会站着吧!看哪个瞎了眼的男人能瞧上你!”

    我捂着裤子,慢慢爬起来,磕磕绊绊地向我妈解释,却立刻被我妈打断了。

    “裤子脏了,留着谁给你洗?谁给你洗!你当我是老妈子,全家人只伺候你一个?一天不犯贱就急得慌!”

    这年我十岁,因为来例假在卫生间的地板上跪了一天。

    “妈,裤子脏了,我身上还在流血……”

    “流就流,跟我说有什么用?滚你屋里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我没有用过卫生巾,每个月来例假,都像是一次巨大的羞辱测试。

    流血了就拿卫生纸垫,拿多了还要被骂是自私鬼,裤子脏了,班里的男生吹着口哨起哄,我妈冷嘲热讽:“装什么啊?当婊子还想立牌坊,我看你就是贱!”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妹妹脸上长了个火泡疮,可能影响第二天的视频拍摄,我妈又气又急,就拿我来泄愤。

    后妈第一次教会了我该如何使用卫生巾,她告诉我,这一点都不可耻。

    她抱起我,看着我的眼睛:“以后我就是你妈了,听懂没有?”

    妹妹长得很漂亮,大眼睛、白皮肤,我们虽是亲姐妹,但毫无相像之处。

    她很小的时候就去当了童模,能赚很多钱,是所有人的掌上明珠。

    爸妈曾不止一次地叹气:“当初要是小宝先出生就好了,那样就没大丫的事了。”

    甚至连我们的名字都天差地别。

    妹妹出生时,爸妈几乎翻烂了字典,又专门找大师算命,给妹妹取名叫宋元意,寓为幸福美满,万事顺遂。

    我叫宋多余,没什么意思,就是家里最多余的那个。

    所以离婚时,爸妈一人扯着妹妹的一条胳膊,为争夺她的抚养权大打出手。

    “小宝乖,跟着妈妈,妈给你买公主裙,最漂亮的那种,还带你去法国旅游!”

    “别听你妈胡说,爸爸才是最爱你的,我给小宝的房子都买好了!”

    他们吵啊吵啊,法官牵着我,有些尴尬地问:“你们谁愿意要大女儿?”

    刹那间,爸妈各自后退半步,一个哭天抢地地说自己经济条件不好,养不起我,一个说自己粗枝大叶,不适合带孩子。

    最后妹妹判给我妈,我妈的嘴巴都快笑裂了。

    我爸气急败坏,一巴掌扇在我脸上:“你个遭瘟的扫把星!我当初就该把你掐死、溺死!”

    我妈幸灾乐祸地在旁边看戏:“使劲打啊!打死她,你也不用养了,多省事!”

    而我能做的,就是紧紧缩成一团,闭上嘴不说话。

    只要我不反驳、不张嘴,就能少受点皮肉之苦。

    后妈来了以后,我的日子反而好过起来:她给我梳头、做早饭,送我上学,还给我买了好几套新衣服,最起码不会让我大冬天手上长得全是冻疮。

    对此,我妈那边的娘家人不屑一顾,我外婆说后妈没一个好东西,都是心机婊,还特别会装,实际上就惦记着我爸的那点财产。

    我替继母反驳了几句,外婆气得拿拐杖来抽我:“死妮子,喂不熟的白眼狼!那女的才来几天,这么快就把你亲妈忘了?活该没人要你!”

    有一回,后妈带我出去逛街,我自己到处乱跑,结果被车撞了,脑袋上缝了五针,睁开眼,我那一年都不给我发消息的亲妈正抱着我号啕大哭。

    “我苦命的女儿啊!都是妈妈不好,是妈妈的错……”

    我推开她,我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指着后妈破口大骂:“你这个婊子,居然敢虐待我女儿,真当我们家没人了?今天你不给个说法甭想走!”

    跟来的那些亲戚个个义愤填膺,唾沫星子乱飞,嚷嚷着让后妈解释,我挡在了后妈身前。

    “是我自己摔的,不怪严阿姨。”

    我妈一把搂住我,两只手拼命把我往众人面前扭,她身上那股香水味冲得让我想吐。

    “你们瞧瞧,这女人把小余吓成什么样了!还教她撒谎!”

    我用力挣开她:“你装够了没有?打算拍到什么时候!”

    我妈脸色一僵,慌慌张张地瞟向人群,摄影师早就溜走了。

    她这样做,无非是因为妹妹最近被星探挖掘,我妈要替她铲除一切障碍,自然不愿落下抛弃女儿的恶名。

    相反,她还想利用后妈,来塑造自己的慈母形象,没想到我根本不买账。

    “你这孩子,我只是最近太忙了,心里当然还惦记着……”

    “是吗?那你替我付医药费吧,总共六百块钱。”

    我妈绞着手指,开始哭诉自己一个人带妹妹是多么不容易,我这个大女儿又没良心,阳光下,她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闪闪发光。

    一直默不作声的后妈站起身,把发票甩到我妈脸上,眼神锐利:

    “这钱我付了,你们滚吧!”

    我妈立刻不说话了。

    其实后妈并不富裕,否则也不会嫁给我爸那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家里的财政大权握在我爸手里,每当要交资料费时,我爸那双眼睛总是阴沉地盯着我,从一沓皱巴巴的钞票中抽出几张,砸到我头上:

    “读读读!读不死你,就晓得要钱,养你还不如养头猪!”

    “老子的钱凭啥给你花?下次自己想办法去,交不起就给我滚到厂子里打工!”

    我整天为生活费犯愁,这时,沈言找到我,上来就甩红票子:“喂,有个交易做不做?”

    沈言比我低一个年级,有名的小混混,刚开始老师还请家长,沈言直接在办公室动手,把一个怀孕的女老师打流产了,他父母也不当回事,最后赔了七八十万,此事轻轻揭过。沈言一战成名—人家家里开公司的,有钱就是任性!

    沈言喜欢我妹,但最近他们吵架了,好几天都没说话,沈言让我假装成他女朋友,来刺激我妹。

    我一眼扫过去,目测大概有一千多块钱,这对我来说是一笔非常可观的数目。

    沈言看着我蹲下去捡钱,就像看一条被施舍食物的狗:“怎么样?这生意稳赚不赔。”

    “你想让我干什么?”

    沈言思考片刻:“你帮我写几封道歉信,要有文采,然后再写一万遍宋元意我爱你,折成千纸鹤,没事再陪我吃个饭……”

    “加钱。”

    “啊?”

    我把那一千元放进口袋,跟他谈条件:“道歉信、千纸鹤、吃饭这些项目都是另外的价格,要重新算账。”

    沈言起初还有些犹豫,被我三言两语激得快红温了:“谁说我不够爱宋元意?给你!”

    然后他怒甩三千块钱。

    没过几天,我妹果然坐不住了,尤其是看到沈言和我聊天,她恨不得扑上来撕烂我的脸,嘴唇都咬破了。

    某天下午,我爸给我打来连环电话,让我给宋元意送东西。

    教室里没人,我把东西塞进桌肚就走了。

    结果第二天,宋元意跑到办公室哭哭啼啼,伤心欲绝地质问道:

    “姐姐,你讨厌我没关系,但你怎么能偷钱呢?”

    宋元意是班委,她放在桌子里的三千块钱丢了,那是全班同学的书费。

    我要求调监控,老师告诉我,学校的电子设备这几天正在维修,无法查看。

    宋元意眼眶泛红:“没事的姐姐,只要你敢于承认错误,大不了我替你还钱。你也别和沈言走得太近,万一做出什么丑事……”

    周围陷入寂静,我亲妈率先赶到,听了这话,冲上来一脚踹在我胸口。

    “死丫头!你自己喜欢勾引男人就算了,还带坏你妹妹,老娘抽死你!”

    宋元意惊慌失措地往旁边躲,看起来无辜至极:“啊?我…我说错话了吗?可我昨天明明看到姐姐和沈言在小树林里……”

    “小宝,你不用怕!你姐是天生的贱胚子,她爸不想管,我今天非要教训这个野种!”

    我爬起来哈哈大笑:“是啊,我就是贱,就是野种,我有妈生没妈养,我妈早死了!”

    “你说什么?小贱人你敢咒我!”

    我妈气得嗷嗷大叫,正当办公室乱作一团时,门咣当一声被推开,我后妈将我护在身后,厉声喊道:

    “我是宋多余家长,有啥事冲我来,这么大的人只会逮着欺负小孩,不害臊吗?也不怕折寿!”

    “好啊,咱们来算算账,宋多余偷钱,这事怎么办!”

    后妈摸摸我的脸,低头温声问我:“她们说的是真的吗?”

    我摇摇头,我亲妈勃然大怒:“还装,明明就是你,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贱货!”

    “证据呢?”

    宋元意马上接话:“阿姨,我亲眼看到……”

    后妈意味深长地盯了她几秒:“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还说钱是你偷的呢!小姑娘,心眼太多不是好事,别把所有人都当傻子。”

    “还有,在没证据的情况下,你对我女儿动手,我可以告你的!老师是死的吗?就看着她们胡闹,都不会制止一下?”

    班主任皮笑肉不笑,试图和稀泥:“您也说了没证据,我看要不就算了……”

    “我有证据。”

    我放出视频,欣赏着我亲妈那张脸由青变红,就像一个膨胀过度的气球,最后砰的一声爆炸了。

    视频里的人正是我妹,虽然光线较暗,但不难看出她和那男生举止亲密。

    十分钟后,沈言吊儿郎当地站在门口,我妈气疯了,上去揪着他的衣领就是一巴掌。

    “小畜生,你家里死绝了?歪主意敢打到我女儿头上!”

    沈言反手给了我妈一拳,我妈的鼻子假体飞了出来,砸到班主任脸上,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宋元意扑在沈言身上:“妈,你要是敢动他,干脆把我也打死算了,我不活了!”

    我妈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

    我忍不住笑了。

    我妈这才注意到我,语气瞬间软下来“小余啊,今天这事你就当没发生过行吗?你妹现在不能有负面新闻。”

    我慢悠悠地开口:“那她故意陷害我偷钱……”

    话音未落,宋元意十分自觉地扇自己耳光,力度不大,还不如我妈拧我一下疼。

    我不说话,我妈咬咬牙,照着宋元意的脸左右开弓,骂声更是一阵高过一阵。

    打完,宋元意从假哭变成真哭,快哭撅过去了,脸也肿得像发面馒头,后妈拉着我扭头就走。

    晚上,后妈照着台灯给我抹药,她瞥我一眼:“想哭就哭,这又没别人,憋坏了怎么办?”

    我亲妈下手实狠,她那一脚踹得我心口到现在还在发痛。

    我眨眨眼:“我觉得自己可厉害了,宋元意被揍得比我还惨,好几天不能接广告,我笑还来不及呢!”

    我要睡觉的时候,后妈来替我掖被角,她的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没错,你真的很厉害,晚安!”

    但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

    我爸突然停了我的学费,让我进厂打工。

    我考上了市重点高中,但我爸说什么也不肯给我交学费。

    他联系好了人,行李都替我收拾完了,随时可以出发。

    我记得那天我跪了很久,我说了许多好话,我头都磕破了,我说以后会成百倍的孝顺他、报答他,只要他能让我上学。

    我想上学,这是我唯一的出路。

    眼泪没有打动我爸,他拿烟灰缸砸我,骂我痴心妄想,不是读书的料。

    我后知后觉,原来这就是宋元意对我的报复,她是爸妈的摇钱树,她一诉苦,我爸必然会舍弃我而满足她。

    这一年我十五岁,拉着一个空荡荡的行李箱,跟陌生人来到工厂。

    我没日没夜地干活,分不清昼夜,手上的伤口撕裂开来,我感觉不到疼痛,我只能望到口罩后一双双麻木疲惫的眼睛。

    不出意外,我将被埋在这里,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后妈就是那个意外。

    她出现在宿舍门口,狠狠扇了我一耳光。

    这是她第一次打我。

    她瘦了,也黑了,她的手在抖,她骂我:

    “宋多余,你想干什么?你现在不读书,你将来该怎么办?如果我不来,你就打算这样过一辈子?你说过你要上市重点的!”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市重点,那似乎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我抱着她号啕大哭,我想上学,可命运就是这么爱开玩笑,这条路注定不太平。

    后妈替我擦去眼泪,她目光坚定:“乖,不哭了,我有钱,我供你读书!”

    她把我带回家,我爸虽然不满,但听到后妈愿意出钱,他还是沉默了。

    进入重点班,我明显有些跟不上,总是在二十名徘徊。

    这个成绩足够上一本,但离我目标的985院校还差得远。

    于是后妈又专门给我请了一位家教来补习。

    却不想,这竟是我噩梦的开端。

    老师姓李,看似和蔼可亲,但他总在补课时对我做一些小动作。

    刚开始是借着批改作业的理由摸我的手,后来发展成摸脸、摸耳朵。

    慢慢地,他会趁我不注意,贴近我的屁股,还会开一些颜色玩笑,这让我极度不适。

    我知道后妈的钱来之不易,我也不想给她添麻烦,为了学习,我对李老师一忍再忍。

    可是,李老师越来越过分,直到有一次,家里没人,他拍着自己的大腿,笑嘻嘻地让我坐上来。

    我拒绝,他就威胁我,情急之下,我拿玻璃杯砸烂了他的脑袋,后妈回来的时候,李老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她哭诉:

    “对不起,你这孩子我真教不了,她作业写得不好,我就批评她几句,她居然动手打我!”

    我爸让我道歉,我不肯,他指着我破口大骂:“宋多余我给你脸了!不道歉就滚,还学个屁!当初就该让你在厂子里累死,一辈子都出不来!”

    李老师装模作样地劝阻着,临走前,他又借机摸了摸我的脸,语气暧昧:“孩子不懂事,你们再让小余多考虑考虑。”

    他得意地笑了,那眼神分明在说:看,你父母都相信我了,你能有什么办法?

    指甲嵌入皮肉,我浑身发抖,我很想说出真相,但我不敢,童年的阴影像山一样压着我。

    九岁那年,我出去玩,在附近遇到了一个老头。

    那老头请我吃糖,把我领进他的破房子。

    他笑眯眯地问我糖好不好吃,我点头,他说只要我给他摸一下,就给我更多好吃的糖。

    老头的力气很大,我记得自己在哭、在挣扎,我跑了出来,周围是一望无际的田野,老头一瘸一拐地追在我身后,我怎么也看不到尽头。

    我跑回家,哭着告诉我妈,那老头却反咬一口,怪我踩坏了他的菜苗,还要我赔钱。

    我妈冷着脸,疯狂扇我耳光,我的嘴里尝到了淡淡的咸味。

    “扫把星,整天就知道给我闯祸!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哭哭哭!废物,讨债鬼!再哭我他妈就掐死你!”

    我妈逼我给老头道歉,还把这件事归咎于我穿花裙子。

    “骚货,穿裙子不就是想让男人看吗?就你那两条萝卜腿,漏光了也没人瞧得上!”

    花裙子成为我不知羞耻的象征,从那以后,我再没穿过裙子。

    这次,我怕了。如果我把真相说出口,是不是也会像当年那样不了了之?

    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后妈看出来异样,送走老变态,她敲响了房门,我缩进被子里不愿意回答。

    后妈叹息着,就像十一岁那年,我们第一次见面,她抱起我,目光温柔而坚定:

    “小余,我在这。告诉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变态再来我家,连装都不装了,没过几分钟就用手在我的腿上摸来摸去,色眯眯的盯着我看。

    我忍着恶心,抽出水果刀猛地扎过去,老变态惨叫一声,手掌被我刺穿了。

    他面目狰狞的要来打我,后妈冲进来,抄着晾衣架拼命往他头上砸。

    “死变态,让你欺负我闺女!让你欺负我闺女!”

    后妈要拿着证据举报,老变态慌了,跪在地上咚咚磕头,鬼哭狼嚎地求饶:

    “求你们别举报我,我老婆知道了肯定饶不了我!”

    “我给你钱,五十万够不够?不够我再加,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不想坐牢!”

    我爸一听,劝我见好就收,后妈连他一块打,把我爸的门牙打掉两颗:“姓宋的我告诉你,你敢答应,我就送你进监狱!咱俩也别过了,离婚吧!”

    后妈发疯的样子太可怕,我爸捂着脸没敢吱声。

    后妈又给我换了位年长的女老师,我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学习,最新一次模考,我冲到了班级第五名。

    她高兴得要带我去吃大餐,我说我就想吃她做的饭,回到家,灯光昏黄,后妈捧着一个蛋糕走出来:“祝小余同学十八岁生日快乐!”

    后妈有些紧张:“我无意间看到你的日记本,说想要一个草莓蛋糕,我不是故意偷看的……”

    我吹灭蜡烛,笑着和她说:“谢谢妈妈,我很喜欢。”

    小时候独属于妹妹的生日蛋糕,独属于妹妹的偏爱,经过十八年,终于递到了我手上。

    后妈的眼圈红了。

    ……

    我亲妈花了快二十万把宋元意塞进跟我同一所学校。

    三年里,我们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她变得更漂亮了,也更叛逆了,化着烟熏妆,和一群小太妹在厕所吞云吐雾。

    偶尔在校门口遇到我亲妈,她总是打听我的成绩,我说一般般,她就特别得意,时不时给我一个白眼。

    “哼,我就说嘛,幸好离婚时没要你,天天死读书,成绩不照样比不上你妹妹?你啊,将来给你妹提鞋都不配!”

    我笑而不语,宋元意作弊的事早已人尽皆知,最猛一回从年级倒数一百多名抄到了年级第二,人称科技姐,只有我妈还被蒙在鼓里。

    又一次模考,这回试卷保密程度很严,买不到答案,考完后,学校同时召开高二高三的表彰大会,我亲妈戴着墨镜,鼻孔朝天,逢人就是“你怎么知道宋元意是我女儿?”“哎呀一般般啦,也就年级第一,没啥好骄傲的!”

    后妈也来了,我亲妈故意拔高嗓门:“一个妈生的又怎样?某些人天生是猪脑子,再好的基因都救不了!”

    大家知道我和宋元意是亲姐妹,当然忍不住要说闲话,我拍拍后妈,让她放心。

    全场一共有两次轰动,第一次是我考了年级第一,后妈喜气洋洋地上去发表感言,台下掌声雷动,讨经验的家长把我后妈围得水泄不通。

    第二次就是叫到宋元意,我亲妈嗖的蹿上去,腰板挺得笔直,结果被年级主任骂得狗血喷头。

    “宋元意同学,多次违纪作弊,在校期间谈恋爱,造成不良影响,且屡教不改……”

    我亲妈瞪圆眼睛,夺过我妹的成绩单,六门总分加起来刚好250,我妈当场怒吼一声:“宋元意,你给我滚过来!”

    最后宋元意一通寻死觅活,我亲妈答应带她回家自学,高考时再来学校,还跟我说:

    “你等着,我现在还没认真学,不想暴露实力罢了!”

    三个月后,我参加了高考,总分622,超过我目标大学的分数线,我选了自己喜欢的专业。

    成绩出来那天,我一路飞奔,后妈正在饭店里擦桌子,我扑过去紧紧抱住她:

    “妈,我考上了!”

    后妈应了两声,转过头抹眼泪,有人凑过来问:“这是你女儿吗?真优秀!”

    我点点头,大声说:“对,她是我妈妈!”

    大学期间,后妈曾拎着大包小包来看我,中午我请她吃饭,看见她把我的置顶了,备注是小乖。

    这些年,她对我的照顾远超生母,她记得我的口味,记得我的生理期,她无数次出席我的家长会,耐心了解我的学习状况,并不厌其烦。

    她的手机里全是我的照片,我穿新衣服了、我出去旅游了、我获奖了……如果我不说,没人会想到她是我的继母。

    她是我六七岁时会非常向往的那种妈妈。

    现在是,以后也是。

    毕业后,我找到了一份薪水丰厚的工作,后来又跟着学长学姐创业,逐步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公司。

    我给后妈买了辆豪车,然后把她从原来那个小房子里接出来,搬进了大别墅,后妈没忍住在朋友圈晒了一下,全世界的亲戚在一夜之间都吻了上来。

    我爸连夜召我回家吃饭,七大姑八大姨虎视眈眈地盯着我,叫得一个比一个亲昵:

    “哎呦,这不是大丫嘛!我小时候抱过你,还给你五十块钱咧!还记得不?”

    “就是,大丫现在飞黄腾达了,我们这些亲戚也跟着沾光,大丫给你堂弟弄个总经理当呗,自家人不说套话!”

    “是啊是啊,听说大丫对她后妈好得不得了,别墅都住上了!我说句公道话,别说是继母,就算她是你亲娘,那终究也是个外人,哪有我们这些人跟你亲近,大丫,你可千万别忘本啊!”

    众人说得热火朝天,都提醒我别忘了孝敬我爸,我爸喝得酩酊大醉,看我的眼神冒着精光。

    我说:“好,我肯定孝顺他。”

    我爸脸上的笑容未退,我拿起酒瓶,狠狠砸到他脑袋上,血流涌注,大家惊呼起来,我拽着他,边扇他巴掌边数数:“一、二、三……”

    “宋多余,你疯了!他是你爸!”

    我抽纸巾擦手:“我知道啊,我就是在用我爸对我的方式来孝顺他。”

    五岁那年,我爸炒股,赔得血本无归,他醉醺醺地回到家,踹开房门,把已经熟睡的我从床上拖下来。

    “睡你妈啊!老子都亏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思睡!给我起来!”

    “一个不带把的灾星,都怪你!都是你害我亏钱,你去死吧!”

    我缩在角落里哭嚎,我求他不要再打了,我企图用眼泪唤醒他那微弱的父爱。

    我会做饭,我不用家长接送,我考全班第一,攒钱给他们买礼物,我尽力做到最好,向父母证明我不是累赘。

    然而我爸下手却越来越狠,我几乎要昏过去,我妈探出半个头,怒吼道:“吵死了!要打出去打!小宝好不容易才睡着。”

    隔着一堵墙,妹妹躺在公主床上,听着童话故事安然入睡,我像拎小鸡仔一样被丢出去,在零下六七度的楼道里瑟瑟发抖。

    那些亲戚沉默片刻,说:“可他毕竟是你爸,再说我们往日待你不薄,你不能忘恩负义。”

    我揭开了最后的遮羞布。

    “小时候表哥偷了家里两千块钱,咬定是我拿的,二婶把我打得耳膜穿孔;表弟让我帮他写作业,我没答应,他就死命踹我,还有三叔……你们真是待我不薄啊!”

    一群人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我走到我爸面前,抡起胳膊又给他一巴掌,在他错愕的目光中,我一字一顿地说:“爸,我以后一定好好孝顺你。”

    好、好、孝、顺。

    早在半月前,我这位父亲突然转性,不仅主动加我,还破天荒给我转了六块六毛钱的巨款。

    他频繁地给我发消息,什么“天冷了多穿衣”、“钱不够就跟爸说”、“爸爸永远爱你”。

    我说好啊,你给我转一千块钱救急,我爸突然消失了,第二天继续发来一串废话。

    瞧,这就是我爸。

    他心里清楚自己到底有多过分,现在我经济独立了,他老了,他生怕我不养他,于是他开始奉献他那廉价的爱。

    从小到大,但凡他愿意出手制止,或者替我说两句话,我都不至于这么惨。

    只要能不离婚,只要回家能有口热饭吃,只要能有热被窝睡,只要不触碰到他的利益,就算真打死我又怎么样呢?我永远都是被牺牲的那个可怜虫。

    人总是吃肉时夸肉香,洗碗时骂碗脏,我爸连吃带拿,放下筷子就骂娘。

    这就是我爸,他一无是处,他心安理得。

    我工作后,我亲妈曾来找过我几次。

    宋元意参加高考,说自己考上了某某重点大学,还拿回来录取通知书,我妈大摆宴席,还奖励她五万块钱出去旅游。

    结果到开学那天,宋元意死活不肯去学校,我妈硬把她拉过去,那的工作人员一查,说不好意思,我们录取名单上压根没有宋元意这个人。

    我妈懵了,对宋元意连踢带打,质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宋元意扑通一声跪下来,承认录取通知书是自己在网上假造的,再一看她的高考成绩:157分!

    没错,是六门加起来157分,连专科线都没过。

    我妈逼着宋元意去复读,还花了大价钱请名师辅导,不到一星期,老师跑了,加倍给工资也没人愿意干。

    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一年,高考成绩出来,宋元意考了124分,比去年更低了!

    我妈气得半死,坚持让她再复读,宋元意摸着肚子,一脸甜蜜说自己已经怀上了沈言的孩子,要嫁给他。

    我妈两眼一翻,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等她从医院醒过来,宋元意都和沈言官宣领证了,更倒霉的是,我妈脑袋里长了个瘤子,还是恶性的。

    这时候她才想起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当初自己瞎了眼,识人不清,我才是她的心肝宝贝,她的好闺女,我都听笑了。

    我妈小心翼翼地望着我的脸色:“闺女,你不会丢下我不管吧?你肯定会救我的对不对?我是你妈啊!”

    我神情淡漠:“李春花女士,离婚的时候,你亲口对我说从此以后没我这个女儿,才过去几年就忘光了?”

    我妈讪讪地笑着:“当年我也是逼不得已,你是姐姐,你妹还小,我必须舍弃一个……”

    “是吗?那我现在也要舍弃你,还请你理解。”

    我妈终于恢复了真面孔,她锤着床大吼大叫:

    “宋多余你给我回来!我是你妈,女儿养娘天经地义!你不养我我就起诉你!我去你公司闹,让大家都看看你是什么货色!”

    我回头看她,她的语气一下子变得特别卑微:“求你了小余,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知道你有钱治我!”

    “小余,妈妈其实很爱你,都怪你爸那个混蛋,他老是教唆我!”

    “李女士,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很爱吃鱼虾……”

    “记得记得!等妈病好了,给你做一桌子鱼虾!”

    我轻声说:“错了,爱吃鱼虾的是妹妹,我对海鲜过敏。”

    我并不想一再提起这些往事,我不想变成祥林嫂,但我没办法。

    我必须把已经结痂的伤口一次次撕裂开,展示在众人面前,来换取舆论的同情,这是我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最后我还是出钱了。

    李春花的脑癌是晚期,我花钱吊着她一条命,治不好,死不掉。

    她不停地呕吐、发热,下半身偏瘫,大小便失禁,到最后,她在床上剧烈挣扎,求我拔掉她的管子,让她痛痛快快地死去。

    我当然没有照做,连医生都劝我放弃治疗,我偏要治,最后李春花走的时候,连个人样都没了,人们还夸我真孝顺。

    至于宋元意,她和沈言结婚后,沈言把她家暴到流产,不到三个月,宋元意再次怀孕。

    这下粉丝们可不干了,她第一次流产后,大批网友苦口婆心地劝她离婚,宋元意一边口头答应着,一边趁机猛接广告赚钱,现在居然又怀孕了,这不是把粉丝当傻子耍吗?

    宋元意本来是童模出身,偶尔还能演个短剧,自从她怀孕以后,腰变粗了,脸上长斑,皮肤松弛,再怎么花钱也恢复不到以前的样子。

    再加上被曝出高考成绩和作弊的事,宋元意遭到群嘲,渐渐淡出大众视野。

    我爸来我这闹事,让我给他养老,我按照法律规定,按最低标准给他生活费,然后换了手机号,拉黑他所有的联系方式,火速带着后妈出国。

    我和后妈在新西兰欣赏着小企鹅时,有朋友给我打电话:“你知道吗?你爸找宋元意要钱,两个人打起来了,结果从十二楼掉下去,摔得惨不忍睹!”

    挂断电话,我长叹一口气,妈妈走过来,紧握着我的手。

    每一个没有血缘关系,却对你好的人,都是上天赐给你的礼物。

    春天的第一天,我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