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普通的失火吗，你知道烧的是什么物资吗，你知道现在临江市出现禽流感，正在等待防疫物资吗？”
鲍乾清拍着桌子一连串地斥责。
周善财很少看鲍乾清发这么大的脾气，这才感觉气氛不对。
“老领导，请容我解释。不调拨物资不是我的责任，是汤维汉下令只准备但不发物资……”
“那老汤也没有让你烧物资啊。你看看你选的什么人，那个叫……栾为民的，他和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能提拔到仓库副总的岗位上，是不是你收了他的好处？”
“栾为民？他和我没关系啊，他是林副厅长安排的，真的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所谓的林副厅长就是林翔，虽然他和周善财关系不错，但并不是鲍乾清的人。
看周善财赌咒发誓，鲍乾清的火气这才稍稍降低了一些。
“林翔肯定有问题，你给我说句实话，你和林翔之间有没有经济利益？”
“老领导，我向您保证，我和林翔虽然关系还可以，但都是平时吃吃喝喝，没有任何经济关系。您教导的话，我都记着。绝不会在经济上栽跟头。”
周善财再次信誓旦旦地保证。
鲍乾清对他还是了解的，周善财虽然没啥本事，又喜欢聚众喝酒，但他胆子没有那么大，经济上还算干净。
“哪怕栾为民是林翔的人，也作为一把手，怎么能对属下不管不问呢。栾为民出大问题，你不但没有脸面，而且也难逃领导责任。”
鲍乾清虽然还是生气，但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恼火。
“老领导，您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对我发这么大的脾气？我到现在还有些发晕，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仓库失火和栾为民渎职，都是仓储基地的总经理负责，最多到分管仓储的林翔的级别，怎么会和我有关系呢？”
周善财站着没敢动，茫然中带着委屈。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错在哪里，活该被拿下。”
鲍乾清无奈地点手让他坐下，又从抽屉里拿出雪茄烟扔给他一支。
周善财忙拿出火机给鲍乾清点烟。
鲍乾清斜着眼看到他戴的腕表。
“真是出息了，居然还有瑞士名表？”
“哎，老领导，我哪有钱买那么贵的表，这是高仿，不是原装的。”
周善财怕鲍乾清不信，忙摘下手表放在桌子上。
“你脑子是不是被门夹过，不是真表戴着装什么大尾巴狼。如果被人拍下来发到网上，你有嘴也说不清。赶快扔了，不许在公开场合戴。”
鲍乾清看也不看手表，又是对周善财一顿数落。
但他的语气更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唠叨。
周善财不敢再嬉皮笑脸，把手表揣进兜里。
“善财，你好好想想，这段时间有没有得罪过汤维汉？”
鲍乾清停止说教，终于转移话题。
周善财惊异地摇摇头。
“汤书记最关心的抓经济建设，几乎对民政厅不管不问，我很少见他的面，甚至连私下里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怎么可能会得罪他？”
“那我就明白了，汤维汉是要找替罪羊。他已经知道舆论风向不利于他，所以他需要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正好你的仓库失火，为他找到了一个极好的借口。”
鲍乾清吐出一口烟，笑着摇摇头。
他非常精准地推理出汤维汉的动机，反而心情好了很多。
鲍乾清最担心汤维汉此时要和他发生冲突，如果掌控不了一把手，他以后想要推行政策就变得非常艰难。
还好，
汤维汉只是为了找个替罪羊。
但周善财却急了。
“汤维汉也太不厚道了，为了让自己过关，居然拿我开刀……老领导，我知道错了，您可不能碍于情面，对我见死不救啊。”
“哪有什么办法呢，你有错在先，是自己把刀把子递给他。”
鲍乾清没好气地抢白他。
生气归生气，但多事之秋，还是应该先稳定住队伍。
“东汉末年，曹操和袁绍在官渡对峙，曹军粮草即将耗尽。无奈之下，曹操让管粮官压缩士兵口粮，惹得将士怨声载道。曹操叫来管粮官说，我想向你借一物，以安抚众心，你千万不要吝啬。管粮官问借什么东西，曹操回答，借你的人头……”
鲍乾清慢悠悠地说起了三国故事。
周善财听得莫名其妙，但他知道鲍乾清善于用典故讲道理，只能耐着性子听下去。
“……管粮官叫冤，说自己没有错。曹操回答，我知道你没有犯错，但不杀你，军队必然哗变。曹操以盗窃官粮的罪行处斩管粮官，军队果然怨气少了很多。”
鲍乾清拿起茶杯，看着周善财，似乎是询问他是否听懂了。
周善财叹口气。
“我就是那个管粮官呗。无论我是不是有错，汤维汉就是要拿我昭告天下，说是我办事不力才导致没有及时调拨防疫物资。”
“汤维汉并不是针对你，他只是想推卸责任罢了。碰巧民政仓库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当然会把这件事无限放大。”
“算我倒霉了。老领导，难道我真的躲不过这一刀吗？”
“汤维汉向民政厅甩锅，你为什么不甩锅给林翔呢？只要有人能做替罪羊，汤维汉并不在乎替罪羊是谁。”
鲍乾清说罢低头喝茶。
周善财先是一喜，觉得老领导给他出的主意肯定可行。
但转念一想又有些不安。
“谢谢老领导的锦囊妙计，只是……我这样做，是不是对林翔不仗义啊？”
周善财和林翔是酒友，私交很好，现在让林翔当替死鬼，周善财良心过不去。
鲍乾清白了他一眼，冷笑着点头：
“想仗义也可以，那你就把所有责任都一肩扛下，看看林翔是感激你，还是嘲笑你缺心眼？”
“我……”
周善财被噎得说不出话。
他当然不愿意以牺牲前途来展示仗义。
如果他失去了权力和地位，林翔会趁机攫取他的位子，并把单位里的烂账都推给他负责。
到那时候，他或许就又做了林翔的替罪羊。
在官场讲义气，的确很缺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