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书记听说过流传的一句俗语吗，说事不说事，先上小白棍。哪怕是陌生人，只要你先递过去一支红塔山，对方立刻就能对你态度亲近一些。”
秦云东笑着解释说，他无论是到外地考察还是到乡镇搞调研，对方不认识他，但看在递烟的份上，多多少少都能配合他的工作。
递烟成了最有效的敲门砖。
他和叶安妮订婚的时候，老丈人叶权昭送给他一箱华子。
秦云东平时不抽烟，只是家里来人才会用到，过了半年还剩大半箱。
他怕香烟放久了会霉变，便把华子换成红塔山，一下子又多了四大箱烟。
于是，秦云东就在车里放几条烟，遇到朋友聚会就拿出来分发。
“今天我看你们三位领导都没有抽烟，还以为你们不需要，所以我也没有带上来。”
“早知道云东有这么多烟，我就去你家拿一大箱了。”
孙方磊呵呵笑着撕开香烟封条，拿出一支烟在鼻子下闻了闻。
“你可别那么干，送一盒烟是应酬，你要是拿一箱烟，性质就完全变了。”
戚书记立刻对他提醒。
“老戚，你这家伙简直是职业病，我随口说两句你就当真啊，以后简直没办法和你说话。”
孙方磊不满地白了戚书记一眼。
“方磊，我也没别的意思啊，完全出于一番好意……”
“别别别，纪委的好意就像是鲍乾清的关怀，让人不寒而栗。”
孙方磊赌气把香烟扔在桌子上。
秦云东苦笑着摇摇头。
孙方磊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私底下怎么看上去孩子气还这么大。
但戚书记和孙方磊的级别都比他高，又是第一次聚会，秦云东摸不清孙方磊的个性，不方便出面劝和，搞不好还会激化矛盾，因此只能选择静观其变。
孙方磊转头看悠然自得抽烟的贾镇亮。
“老贾，你已经抽上烟儿了，这回该说了吧？”
“别急，我看你们哥俩掐架很有意思，再相互怼一会儿，比听相声有意思多了。”
贾镇亮扬扬下巴，笑着让他们继续。
整个省里班子只剩下他们三个是钟书记那一届的，平时关系就很近。
戚书记和孙方磊因为开玩笑而红脸是常有的事，每次都是贾镇亮及时疏导才没有让两人真的恼火起冲突。
戚书记一巴掌拍在贾镇亮的肩膀上。
“你岁数大点儿就看着我们哥俩闹，这叫为老不尊，有你这样当哥的吗？我和方磊斗两句嘴又不妨碍感情，你还是快点说吧。”
戚书记用这种方式向孙方磊传递信息，他刚才是开玩笑，千万别当真。
贾镇亮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我有可靠消息，上面已经决定要派组织部巡视组考察各地，咱们省就在第一批名单上。以我推算，元旦前后巡视组必然会到。”
戚书记和孙方磊听罢都露出失望的表情。
组织部巡视的目的在于强化内部监督、推动全面从严治理、促进民主集中制的贯彻落实，从而构建良好的组织生态环境。
自从去年八月组织部巡视常设机构建立，已经有过一次大规模巡视，每个省都经历过，已经算不上新闻。
“老贾，你神神秘秘半天，原来就是讲这个啊，我还以为有什么大动作，白高兴半天。”
孙方磊又拿起香烟点上，不满地唠叨起来。
“你别急啊，这次巡视和去年不用。”
贾镇亮说，上级对巡视组提出了详细的要求，其中特别强调，检查落实领导班子加强自身建设、机关选人用人和干部人才队伍建设、机关建设和体系内队伍建设等情况。
还要统筹督促选人用人工作专项检查整改，把巡视发现问题作为领导班子建设和干部考评使用的重要参考。
“你们可以细品一下其中的味道，于无声处听惊雷呀。”
贾镇亮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桌沿。
岂止是他们要细品，鲍乾清拿着文件也在细品其中的味道。
他宦海沉浮几十年，对上面极其细微的变化也能敏锐地观察到。
“首长，吴凡尘同志到了。”
白国昌走进来报告。
但鲍乾清毫无反应。
白国昌只好又向前走两步，再次报告。
“哦，凡尘来了，请他进来吧。”
鲍乾清这才醒悟过来，摘下花镜顺便理了理头发。
吴凡尘走进办公室就满脸堆笑。
“鲍省长，您老好啊，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您了，我还真想您啊。”
吴凡尘现在已经变得越来越圆滑，和当年桀骜不驯的知识分子形象判若两人。
组织内是一个大熔炉，可以把人锻造成神，也可以把人炼化成渣滓。
“凡尘，你想来就来嘛，我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鲍乾清微笑着和吴凡尘握握手，请他坐下。
“鲍乾老，我这次来是向您汇报国企改制的事，目前槐荫市已经有六家商贸国企完成拍卖，已经被民营企业收购，现在进展顺利，社会反响也较为正面……”
吴凡尘忙不迭地介绍自己的政绩，希望能让鲍乾清认识自己到自己的能力。
鲍乾清没有打断他的话，面带微笑听着，时不时还点着头。
直到吴凡尘说完，鲍乾清这才发言。
“槐荫市的工作还是很有成效的，如此以来，槐荫已经完全退出了零售行业，这对减轻历史包袱，集中资源有很大好处哩。”
“的确是这样，我们不但给几万名商业下岗工人找到了重新工作的机会，而且还为槐荫市省去了巨大的开支，事实证明您的决策是英明的，只可惜有人还执迷不悟，总是要反对您的改革大计，真是令人痛心。”
吴凡尘既要吹捧，也不忘暗含着批评秦云东。
“人的觉悟时间有快慢，允许某些同志领悟过程慢一些嘛。”
鲍乾清对吴凡尘的恭维很受用，心里感觉舒服多了。
“凡尘，你不要报喜不报忧，槐荫市是工业老区，很多问题积累多年，不会形势一片大好。你还要实事求是，多说说问题，讲讲困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