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听得这话,当场愣在原地,十分疑惑宿璃怎么会知道自己儿子双腿的状况。
毕竟刚才掀被子那一遭,对方可是什么都没看到。
莫非位宿大人真有点本事?
王老爷也同样皱着眉头,似在考量什么。
于秋水算是看明白了,这对夫妻半点不像是为自己儿子着想,所有的悲伤和愤怒倒像是都装出来的!
她忍不住道:“还说你儿子要死了,着急忙慌把我们喊来商议赔偿,现在有阴阳师在你们面前肯救人,你们居然还要考虑?难道只是为了诓我们的钱?”
“胡说!”王夫人深吸了口气,看向一旁的宿璃:“这位大师,你当真有办法?”
于秋水再次重申宿璃的身份:“听好了,是宿大人,不是什么大师!”
王夫人只好立马换了称呼,连王老爷也不禁动容,询问起来是否真的有法子。
宿璃并不介意旁人如何称呼自己,捉妖除灵原本也是阴阳师该做的,何况她还是司长?
她面色沉沉:“是有法子,不过二位也总得让我先看清楚吧?”
王夫人赶紧让开:“当然当然,您请便!”
宿璃走到床边,扒拉开王进的眼皮,瞳孔里多了一团黑影。
比上次看到的黑气还浓了些,这些黑乎乎的影子像墨汁一样在涌动,一旦扩散,整个眼球就会被占据,到那时候王进一定会死。
她沉声道:“再加一对蜡,要红蜡。”
下人急忙去准备,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面诊结束时候,宿璃却突然一把掀开被子,王进整个人暴露无遗。
他下半身,以左脚为先已经变成了石头。
众人见状,发出惊呼:“这是怎么回事!”
于秋水面色灰白,却还是忍不住凑上来:“他的脚怎么会是石头?”
于渊见多识广,立马就反应过来这是被灵给缠上了,和自家那侄子没什么关系,这才稍微松了口气,道:“这可不是我们元宝打的啊,明显是冤鬼缠身,来找王进索命来了!”
王老爷怒极:“胡说八道!”
他上前一步,准备将宿璃推开,却不料宿璃身形一闪,王老爷扑了个空,还没反应过来,下人就已经把准备好的香和水端上来。
于家父女俩怕王老爷会坏事,一人一边架着他的胳膊。
宿璃举起装着清水的碗,放在烛台上烤,待碗沿变黑,她才开始默念咒语,指尖一点,三柱香顿时立于碗中央。
她手中掐诀,丢出一道黄符,无火自燃,接着她迅速结出一个印:“三则日月,上则为星,天地有正气,固本原是清,急急如律令!”
念完口诀,黄符在水中化成了灰,她命丫鬟把符水喂给王进喝下。
“好痛!”
符水入喉,浑身像火烧,王进双目怨毒的盯着宿璃。
宿璃无视他的眼神,伸手在他胸口上一拍,他嘴角流出一丝黑血,接着就止不住地大口大口往外吐黑血。
王家夫妇见状,立马扑过去,王夫人心疼死了,对着宿璃就是破口大骂:“什么阴阳司,根本就是骗人的狗屁,你把我儿子......”
她话还没说完,一旁的侍女就指着王进的腿:“夫人,郎君的腿好像好了?”
王夫人这才停止言语攻击,转而看向自己儿子的腿,先前那石块都快蔓延到胸口了,可喝完这符水后,居然退到了腰间!
当真有效!
可等夫妇俩回过神来时,屋里只剩于渊了。
他三言两语把元宝打人这件事说清楚了,转头也带着小花离开。
王进一脸虚弱:“这个宿、宿大人有本事,她能救我,我不想死啊!”
王夫人道:“放心,娘就算去求,也得把她求来给你治病,老爷,快去准备些金银!”
宿璃和于秋水离开王家,准备先去西江月吃饭。
西江月刚熬好的羊肉汤没吃到就被迫去王家,现在怎么也要补回去。
两人出了大门,于秋水想起王进的惨状,有些唏嘘,忍不住问那王进到底是被什么给缠住了。
宿璃顿住脚步,指给她看,王家屋顶上丝丝缕缕聚起的黑色雾气,像一张巨口,吞噬着整个屋子,所有的生机都在枯萎。
“是一股极强极浓的怨气,化身为咒,住进了人的心里。”
于秋水听不懂,继续道:“那他真的会死吗,你会救他吗?”
宿璃道:“人做了恶事自会有报应,天地响应,因果循环就是这个道理,至于救不救,也要看王家怎么说。他这个事儿,如果出手及时他或许能活,但是现在这样,如果再耽误下去,恐怕活不过今晚。”
于秋水叹了口气,也不知想什么,没再说话。
两人进了西江月,这地方不论何时总会有不少食。
选了靠窗的地方坐下,小二麻利的上了一大锅羊肉汤,还有拌料。
羊肉处理的极好,膻味不重,连汤色也是雪白的,撒一把葱花更入味。
这时,有两个食起了城中的闲聊八卦,提及最近李家郎君的事。
于秋水对这些闲谈很为上心,用她的话来说商机往往都藏于其中,为了听到八卦,连喝汤的声音都小了。
“我见过不少吊死的人,但没见过自己编麻绳把自己送走的,倒是很有诚意啊!”
“可惜了,听说那李郎君今年刚中举人,就这么死了,为啥啊?”
宿璃瞥眼一看,示意于秋水去打听一耳朵,片刻,她带着消息回来。
李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学业不错,才十七岁就中举了,今年准备科考,原是全家的希望,结果四天前吊死了。
不过这种事一般官府会处理,官府处理不了才会上报给提刑司。
宿璃道:“走吧,回去等消息,王家大约也派人来了。”
于秋水犹豫道:“阿璃,可是王进这种王八蛋,作恶多端,真的值得救吗?”
宿璃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两人出了门,却见街边围了一群人,那叫一个水泄不通。
百姓们都不断议论着,紧接着,传来几声女子恐惧的尖叫声。
只见一个双目无神的男子,手里提着刀,血液顺着手腕往下流,不断用脑袋去撞击墙面。
他脸上只剩下麻木,不痛也不怕,只机械似的重复自己撞墙的动作。
一遍又一遍,僵硬的像个傀儡。
半睁着的眼,抿着的嘴,怎么看怎么诡异。
这一幕,看的人心惊胆战,几个胆小的姑娘已经尖叫着哭了出来。
有人道:“要不去帮帮他?不能看着他这么撞啊,会死的!”
几个胆大的男人走了上去,一人一边架着那男子的胳膊,手刚放上去,就被撞墙的男人挣扎着甩飞出去。
他扯起一个笑意,迷迷糊糊,继续撞墙。
于秋水躲在宿璃身后,看着他那额头流出的血,顺着钻进耳朵、眼睛、鼻子,满面模糊,最后连五官都看不清了。
整个脑袋已经磕的裂开了。
宿璃默默放下手里的黄符,都这样了,救不了了。
于秋水看的心慌,眼睛一翻,当场昏死了过去。
宿璃只好把人扶到摊边坐下。
小时候这丫头晕血更严重,现在长大了还稍微好些,没成想现在老毛病又犯。
且不说她,便是宿璃看到这血肉模糊的,也觉得莫名胆寒。
随着男子倒地,人群也逐渐散去,有人去报官,可官府的人没到,反倒是把孟序等来了。
他刚好在附近查案,经过这里,有人认出他,立马打了招呼。
孟序径直走向尸体,检查了一番,不由蹙眉。
是杜家的郎君,身上一股冲天的怨气缠着,那怨气宛如初生的嫩芽,种在杜郎君的身体里,从心底深处支配着他。
是咒在作祟。
莫惊羽递给孟序一张手帕,看着这番惨状,也是唏嘘不已。
那前脚李家郎君出事,后脚杜郎君出事。
两家都是至交,孩子们又一同在平江书院修学,关系自然也极好,结果就在同一天,一个上吊,一个撞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