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鬼被拎到廊下,宿璃稳稳坐在一边,看着她这架势,赵鹤是庆幸自己是个残废,不然高低也得跟这两只鬼一起跪下来。
宿璃发话了:“既然你们说没有害人,好,那我问你们,总共多少人来过此处,那失踪的学子又去了何处?”
三只鬼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皮影恢复了五官,挤出几个字:“实不相瞒,你们是第三批人,第一批是几个盗墓贼,第二批是几个孩童进来捡蹴鞠,第三批嘛,自然是你们了。”
牛二老实道:“闹鬼那会我们还不在这,也是听说这边闹鬼才来的。”
正所谓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也分个阶级贫富。
有些新的妖鬼,不吃人也不喝血。
成天浑浑噩噩的做鬼,没什么本事,免不得要被欺负。
在没被阴阳师捉走前,正常情况也要拉帮结派。
他们没有害人的心,也不瞎掺和,终日在猫儿街游荡,蹭点烟火气,实力自然不够,再加上又馋又懒胆子又小,只能被迫转移到外城来了。
皮影薄薄一张,贴在人身上就过来了,先打听一圈说是这废弃的衙门闹鬼,心想着原先就是死牢,怨气重,阴气重。
它们这些灵物喜欢的可不就是这种地段?
于是欣喜地回去通知赵鹤和牛二,欢欢喜喜搬过来。
没过两天安生日子,就有批熊孩子进来捡蹴鞠。
于秋水道:“就算扰了你们的清净也不该吓人啊,万一吓小朋友丢了魂怎么办?”
三只鬼闻言,不由垂下了头,略有些惭愧。
赵鹤说:“也不是真的想吓人,我们身上阴气重,这地方阴气也重,鬼与人交伤身伤体,是对活人不利的,所以......”
姜元宝冷哼:“这么说你们反倒一片好心!”
赵鹤道:“三位阴阳师大人,我们知道错了,今后肯定不会作恶,只是冬七和牛二都伤了身子,虽然刚才有这位大师的阴玉所救,但也需要时间恢复,再给我们两日时间吧。”
嘴巴都还没长好的牛二含糊道:“对对对,让我们在住两日,养好伤就走,我们、我们还能干活!”
姜元宝抱着胳膊说:“大什么师,是大人!”
“这么乱,收拾起来得费劲啊,到处都得修缮!”
外面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紧接着便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小草领着一群工匠絮絮叨叨说着哪里需要改,哪里要拆,哪里要修。
工头也在打量着,商量好一会儿,言下之意是要加钱。
于秋水伸长脖子看了一眼,道:“应该是我爹找人来修衙门了。”
宿璃祭出收魂符,手一挥,三只鬼瞬间不见了踪影。
一行人走进来,小草笑着打了招呼,双方介绍了一番。
于秋水道:“叔,这大概要收拾多久?”
工匠道:“少东家也在啊,这最快也得话三五天,主要太多地方了,到处漏水漏雨的,估计要不少人手。”
于家在京华基本算个首富了,于秋水深受其爷爷的熏陶,做生意也很有一手,光是自家名下的铺子就有四家了。
在城中于家原本出租的铺子、田地、庄子,十个里面起码就有六户用他们家的,因此谁见了于秋水都得道一声少东家。
于秋水道:“那不行,宿大人她们等着住,两天能收拾吗?”
工匠们闻言,一脸为难,于秋水道:“银子不是问题,说两天就是两天,一定要弄好,先从房间开始。”
说完便拉着宿璃和姜元宝出了衙门,把这里彻底留给小草他们招呼。
姜元宝叉着腰,笑道:“哎,还是有银子好啊,这说话就是有底气。”
于秋水道:“我于家的银子再传三五代都未必能花完,不多花些,怎么有动力赚回来?再说了,你俩就是倔,说我自讨苦吃,你俩才是自讨苦吃。”
说到这,她摸了摸肚子,摆摆手:“算了,你们自己有主意,我也听不懂大道理,他们在这收拾,我带你们去西江月吃饭,我请!”
西江月是百年老字号,南国四大酒楼之一,足足有四层高,但逢岁日,顶层会打开,可供五十人上景,与皇城的暖岁阁遥遥相对。
小二看到于秋水便立马过来招呼,热情的喊了声少东家,把他们安排在三楼,能观景。
于秋水坐下点菜,姜元宝则趴在栏杆上往楼下看。
从这边可以看到整个虹河,一直连通城外,不时还有船从桥下经过,荡起一圈圈细腻的涟漪。
宿璃打趣道:“连西江月也被你们于家拿下了?”
于秋水道:“每年能领些花红,对了阿璃,你的尸毒怎么样了?”
宿璃道:“没有发作过,只要寻到另外两味就可以制作解药了。”
“那可不好找,我爹也一直没打听到下落。”于秋水瞪了姜元宝一眼:“都怪你!”
姜元宝有些心虚,拉开凳子坐了下来,只道:“我已经找金万三帮忙打听了,只要有消息就立马动身去寻药。”
片刻后,小二端菜上来,空气中浮动着酒气和菜香。而包房中传出的琵琶声,声声入耳,似幻似梦。
姜元宝看了个乐呵:“没想到还有人附庸风雅,请人弹琵琶,你们信不信,这声一听就是季娘子的,这趟没白来。”
于秋水古怪一笑:“你怎知是季娘子?全京华又不是只有她会弹,我还会呢。”
姜元宝笑吟吟:“这你就不懂了,琵琶的技巧在于熟练....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声乐传来,宿璃听在耳里,却只看到一团若有似无的黑气从房中飘出。
她眯着眼,手上动作却不停,夹起一块热气腾腾的豆腐往嘴里送。
于秋水惊愕:“阿璃你怎么回事,这么烫你就这么吃了?”
宿璃回过神,吐了出来,看着热气腾腾的豆腐,道:“没注意,光听曲子去了。”
“啪!”
茶盏碎裂的声音从雅阁中传出,紧接着又是一阵摔打的动静。
外面的食顿时安静下来,纷纷抬眼往雅阁看,姜元宝放下筷子,挤进人群,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房门打开,一女子抱着琵琶飞快逃了出来,径直朝姜元宝扑过去。
姜元宝愣在原地,直直看着女子,一身蓝衣白裙,眉目如画,清秀素雅,这一出现,众人看得呆了,都说不出话。
他呆了呆:“季、季娘子......”
“郎君救我,王家郎君对我动手动脚,我不从他便对我用强!”
姜元宝怒道:“简直岂有此理!”
“所以还请郎君请我过去,只需给十金即可。”
“......”
十金?
姜元宝摸了摸干瘪的荷包,彻底清醒了。
宿璃则在人群外,目光灼灼的看向季娘子手里的琵琶,被一层紫气罩着,前朝杨妃的鬼琵琶居然落在一个花魁娘子手中,倒是有点意思。
季娘子道:“郎君可是囊中羞涩?只求郎君开口带走奴家,奴家愿无偿唱曲,郎君,帮帮奴家。”
这季小小姑娘简直善解人意体贴入微,姜元宝忍不住去掏腰包。
于秋水一把按住姜元宝的手,满脸不悦:“季娘子,我们不喜欢听曲,你应该也不缺人吧?”
话刚说完,雅阁里头的人就钻了出来,是个二十来岁的男子,穿着狐皮大裘,戴着貂皮帽,一双眼睛冷冷扫过众人。
“季小小,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一个青楼女人,在这里装什么清高?本少爷是爱慕你的才华才请你过来弹曲,只是想听一首六艳关罢了,无伤大雅,你又装什么贞洁烈妇呢!”
于秋水认出男子,正是和自己从小就不对付的王进,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道:“原来是你啊王进,你且不说人家季娘子是不是贞洁,便说实打实的,那就是人家不乐意陪你,你有什么理由霸占人家的去留?”
王进冷笑,目光从于秋水脸上扫过:“还当是谁呢,于小娘子,这批古董运送名额没有你们于家,所以憋着不痛快,要来和我找茬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