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求神庇佑,世间多庙宇。
常有人遇庙拜庙,以求安泰。
可其中这些庙宇又有颇多讲究,分为鬼庙和阳庙。
要是一不小心拜错了神进错了庙,反倒会招来诸多祸端。
二十年前这件事就和鬼庙有关。
当时村里发生了一场很重的瘟疫,许多人都被感染。
感染者的肚子都会莫名其妙鼓起来,里头像是装了水,摇起来的时候晃晃荡荡,还能听到水声。
村长没办法,只能求助衙门,可衙门处理疫病的方式简单粗暴,但凡和感染者接触的统统都被拉走焚烧,以此杜绝瘟疫的散播。
村里二十几户人家,哪一户不是怨声载道,所幸后来村里来了一个云游四方的医者。
他自称是巫医,有法子治好这个疫病。
村长听了这话,立马筹集重金让巫医赶紧治病。
可巫医却分文不取,村里人一听,就更加敬重他了,对他的话可谓是言听计从。
在他的治疗下,这些人肚子渐渐就瘪下去了,一切都有好转。
可没过几天,村民们身上的汗液、尿液、唾液都会变成凝固状。
村长也发现了,这些东西像是干透了的蜡。
村民们惊恐万分,和村长一道来找巫医:“先生,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身上会有这么多蜡液?”
巫医不急不慌,只说是先前感染瘟疫而死的人怨气难消,必须修一座庙镇压,随后又开了药给他们服下。
身体奇怪的症状消失,大家又开始建庙,在选位置的时候,巫医又表示必须建在村口。
此时他已经是村中的神,他的话自然就是旨意,村长带着大家在村口修建庙宇。
等到庙修好,众人犯了难。
供奉也得有个正经由头,毕竟庙不是随便就能修的,得请神坐镇。
巫医道:“求神不如求己,求己不如造神,如今这瘟疫蔓延,是上天赐的劫,只有做一场鬼祭,自封为神,供奉于此就能代代平安、世世昌隆。”
村民们此时已是筋疲力尽,万分颓废,只问道:“那该如何才能自封为神,封谁为神?”
巫医道:“万事离不开牺牲二字,村长,你一人上前来,我告诉你该怎么做。”
鬼祭,便是将感染严重的、不听话的、濒死的村民都集中在一起。
这些人都被巫医选为‘神灵’,他们身上被涂满朱砂,架起高台,簇拥木柴,以火通神,献于上天。
大火烧了两天,二十九个人,黑烟滚滚,直冲云霄,连日光都无法穿透这厚重的烟雾屏障。
有人反应过来,觉得巫医根本就是胡扯,根本就是草菅人命。
可这时大家的身体早已支离破碎,没有精力再追究任何事情,只能绝望等死。
面对大家的指摘,巫医也不做解释。
只是自己十分虔诚的朝着堆砌好的石像拜了拜,又在门口架了一口锅,将尸体上的蜡油刮下来。
蜡油刮下来后,再加上他特意寻来的玉灵草混进铁锅里,伴随着拆剥下来的人皮一起熬制,足足四十九天。
这四十九天他日夜守在此处,等草熬好了,又花了两年的时间搓成灯芯,带着那些蜡油,制成了蜡烛。
孟序目光一沉,脸上尽是阴骛之色:“荒谬,为了一支四寸长的蜡烛,用了整个村子的性命。”
男人笑呵呵道:“孟大人也不必动怒,一支人蜡烛就能通晓阴阳,从而增强自己的实力,为什么不呢?”
只是为了通晓阴阳?
所以就把明明可以存活的人,当作草芥,生生烧死,熬成灯油,制成蜡烛,然后供自己使用?
他倒了杯酒,慢慢品着:“其实哪个说的清对错,权力在谁手里,谁就是对的。”
“官府不就如此吗,一把火烧了,瘟疫就杜绝了。这个巫医是个好人啊,至少这些人死前还有一个生的希望。”
孟序冷冷淡淡看了一眼说故事的男人。
这个故事说的不就是玉河村吗?
也就是说村里当下死去的村民都是因为二十年前的人皮蜡烛造成的?
“其实这个巫医还做了一件好事。”男人目光森森的,继续说:“若不是闹了这么一出,玉河村也没办法成为养生地。”
后来那座庙被推翻,藏在了地底下,在地底下有个法阵,而阵眼就在山上那尊石像下面。
宿璃攥着拳头,脸色灰白,难怪她在村口的时候就发现泥土是不对的,外表湿润,底下却是干燥的。
只有地底下有东西,雨水才无法渗透进去,方才她就想跟孟序反应这个情况,没想到被这个男人打岔了。
莫惊羽瞠目结舌,这种听闻,连话本都写不出来!
他颤声问:“那养生地是什么?”
男人看了宿璃一眼,笑眯眯的:“宿大人知道吗?”
养生地和养尸地的意思相近,一个是葬死人,一个是葬生人。
要形成这般条件,就必须具备荡风、阴地、先天、以及人造条件。
前面三个与风水有关,人造就得摆下阵法,其手段格外残忍。
宿璃有一瞬恍惚,还想追问这男人到底是谁时,却见桌前空无一人,再抬眼看去,那男人已经在楼下。
他笑眯眯的,往楼上看了一眼,冲三人挥挥手,转身走进小巷。
莫惊羽脑袋忽然开窍,反应过来:“难道刚才那个苗疆人就是故事里的巫医?”
孟序眸光一冷:“应该是,惊羽,你先送宿大人回栈休息,我尚有要事,去去就回。”
莫惊羽应了声,带着宿璃往栈去,刚走出几步,宿璃忽然道:“我东西放在酒楼了,你且等我一下,去去就回。”
“宿、宿大人......”莫惊羽话还没说完,宿璃就一溜烟跑了。
巷子里有几个孩童在踢毽子,男人走到其跟前蹲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把糖:“小朋友,去别处玩。”
孩童们看到奶糖,十分喜悦,各自接过,剥着糖纸往外走。
等孩子们离开后,男人才站起身,脚底下溢出一片黑气,抬起眼时,瞳孔里是一片死寂的灰白。
只是他脸上还是保持着笑意。
可越是这样笑,就越是让人觉得胆寒和恶心,这个人浑身都散发一种不敬畏神灵,蔑视生命的恶心感。
站在另一头的宿璃冷着一张脸,不想多说一个字,只想给这个老男人一点教训。
她不动声色取出降雪握在手中,凝空画出一道血符,抬笔一挥,数道钉子天女散花般飞射出去。
每一枚钉子都闪烁着寒光,划破空气的声音清脆而锐利。
男人脚下的黑气迅速上升,筑起一面高墙挡在自己身前,可没成想这一笔来的格外震撼。
他不住后退了几步,运气一击,才将这些血色红钉尽数弹了回去。
原本他也想给这个黄毛丫头一点教训,教她好好做人,可现在发现似乎不能够。
因为这个死丫头不要命。
倘若有十成的灵力,起码这一击就用了九成,简直是疯子。
他冷笑一声,眼中神色复杂,不打算纠缠下去,转身要走。
宿璃哪里肯让他轻易离开,又提笔一挥:“谁让你走了?”
男人眉头紧皱:“你这又是何必,僵持下去,你我都会重伤。”
宿璃站在那不说话,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男人悄然退后半步:“不若这样,权当交个朋友,你可以唤我蛊真人,届时你我同谋大事,我可助你成为南国第一阴阳师。”
“共谋大事?”宿璃仍是冷着一张脸,拳头紧紧攥着:“人若无德难自立,不死又待何时宜?你踏着无辜之人的鲜血上位,尔等做法,同禽兽何异?”
蛊真人哈哈一笑:“宿大人不愧是世家子弟啊,拿腔作调是有一手,可你们这些世家子弟生来就高人一等,生来就有天赋,哪里懂得我们这些普通人想要往上爬,就得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这世间本就弱肉强食,你又何苦来批判于我?”
他喃喃道:“从古至今哪一个上位者不是踏着尸骨爬上高位的。”
宿璃气的手抖,提笔一挥,留下一道金色的利箭,直击对方要害!
蛊真人微眯着眼,足尖轻踮,向后滑出数尺,避开这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