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记恨那天他想黑我古玉的事儿,于是转头看向窗外,装作没听见,管他怎么知道我刚从地下出来的。
老吴哼哼怪笑了两声,“怎么?恨我那次昧你古玉的事儿呢?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心眼这么小?”
我也哼哼两声,算是做了回应。
这跟心眼大小没关系,这人太不是东西了,一百万的东西被他叫成一千块,简直已经不能用奸商来形容,还不定坑害了多少人呢。和他多说一句话都嫌费劲。
“你那古玉有问题,别说一百万,说重了连一块钱都不值。”
老吴说完,见我继续冷哼不屑,也哼了一声,冷道:“少爷功夫没学到家,栽了他得认。如果我没猜错,你这只玉是从只绿粽子身上摸来的吧?”
“什么绿粽子红粽子?”我听得烦了,摆手道:“别逼逼了,坑人就坑人,男子汉大丈夫还不敢当啊?”
“粽子是我们的行里的暗语,就是指墓里保存的比较完好,没有腐烂但已经尸变的尸体,你可以理解为僵尸。”老吴随口说道。
我心里一突,这人真他妈神了?按他这么说,那古玉可不就是从绿色的粽子身上摸来的吗?
我表面不动声色,开口道:“你以为演电影啊?还僵尸?僵尸少爷看过没有?”
老吴摇摇头不再说话。
车子驶出了市区,没多远就停到了一个依山的别墅区门口,老吴招招手让我下车。
我刚下车,老吴就从兜里摸出了一包锡纸,然后边层层打开边道:“我这就来告诉你,为什么它一文不值。”
说完,一个翠绿的玉佩已经到了他的手中。我定睛一看,那不就是我卖给林朝宗的古玉吗?怎么跑到老吴这儿了?我下意识的就想上去抢,可是一想,这玉早已经不是我的了,在谁手中也跟我没关系了,我有什么资格抢?
我就看着老吴搞什么鬼,只见他摆摆头,让我跟着他到了路边卖金鱼的一个小摊前。
老吴蹲到几个鱼缸前,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番,然后对卖鱼的老头儿道:“大爷!这缸孔雀多少钱?”
卖鱼的老头儿躺在躺椅上,连动也不动,从嘴里蹦出两个字儿:“三十。”
这一缸少说二三十条,我刚想说这孔雀还挺便宜,那老头又蹦出俩字:“一条。”
我吓的目瞪口呆,这老头非洲来的吧?这么黑?可说这里是别墅区吧,都是有钱人,也不能这么过分吧?莫非现在的有钱人都是傻子?
老吴满不在乎的道:“我要了。”说着他直接将玉佩整个儿扔进了那个鱼缸里。
玉佩慢慢沉底,我正纳闷这是什么意思,就见那一缸孔雀竟然突然一个个儿开始翻肚,一条条漂了上来,不到十秒钟,二三十条孔雀死了个干干净净,水面挤的满满的。
我张大了嘴巴,看着这神奇的一幕,再傻也瞬间明白过来是那只玉佩的问题。
老吴捞出了玉佩,重新用锡纸包了几层,然后付了钱,往别墅走去。
保安显然认识老吴,直接放了行。我跟在他身后,脑子里不断的闪现着那些漂起来的死鱼,难道那只玉佩含有剧毒不成?还是这老吴诈我,之前早已经在玉佩上抹了毒药?
不过想想也不可能,他不知道我今天要找他,怎么会提前往玉佩上涂毒药呢?总不可能他随身带着毒药,趁我不注意抹上去的吧。而且我和他各不相干,何必和我解释这么多?
我憋的难受,正想着是不是主动问问老吴,老吴却已经自己开口道:“你这玉,当初我一闻就知道,少说贴身跟着粽子待了几百年,早已经渗透了粽子的尸毒和尸气,完全是个固体毒药了。人戴在身上,不出一个月就会尸毒入体内脏腐化而亡,就是放在屋子里也用不了一年半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哪儿还能称为玉。不过这玉偏偏还翠绿无比,所以我才说还是少见的绿粽子。”
我呆立当场,后背立刻起了一层冷汗。刚才见识了这只玉佩的厉害,我完全相信老吴所说的,他也完全没有必要骗我。
可是……这只玉佩是五金给我的,他怎么会害我?他救了我不知道多少回,若想害我何必费这么大的劲,绕这么大的弯?直接不救我,我在王母山就已经死了好几回了。
也许他不知道这玉佩剧毒?可是联想到他的能力和知识,我知道几乎没有这种可能。
又也许他在救我和有机会杀我的时候并没有害我的心,在给我玉佩的前几分钟前几秒才因为什么决定害我?
可这次在乌村,又有多少次机会可以直接灭杀我不救我?在陷阱,在墓里,在水里……我数不清。
或者,他对我有血海深仇,所以一定要让我以这种痛不欲生的方式死亡?
可是我在桐城的时候已经告诉了他,我把玉佩卖掉了,他也没有任何异样,依然救我。
我实在想不透,脑袋晕的像是塞了一堆棉花,浑浑噩噩,一团乱麻。直到老吴再次开口道:“我当时若是这样告诉你,你恐怕只会觉得我在胡说八道骗你的玉,必然转身就走。玉不管是你自己留着还是转手卖给别人,都是个害人,所以……”
到头来,老吴还是个乐于助人的热心肠?
老吴话刚说完,已经到了一栋别墅门口,按响了门铃,一个女佣开门把我们让了进去。
别墅之中装修的古香古色,家居摆设以各种木质为主,到处都是陈列架,上面摆满了各式的古董,我都不认识两样,只能凭心感觉,这些应该都是真的。
一个穿着睡衣的中年人拄着拐杖从楼上慢慢的走了下来,身材修长,文质彬彬,和林朝宗有几分想象,看样子不到五十岁。老吴赶紧上前扶住,那中年人一摆手,推开老吴,哑着嗓子问道:“开山,我用人扶吗?不是让你们没事别来烦我吗?”
说着就自顾自的坐在了太师椅上,上下打量了我两眼,笑道:“这位小兄弟就是紧急的事儿?”
老吴上前伏在中年人耳朵上说了几句,不见老头有什么表情,可是只听咔嚓一声,他手中拐杖上的龙头,被捏断了龙嘴,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老吴从怀中掏出了手帕递给那人,那人展开一看,手一抖,颤巍巍的握在了手里,然后冲我压了压手,也不抬头,只道:“先坐,你就是朝宗的同学?我是朝宗的爸爸,我叫林东田。”
声音也听不出来什么情绪波动。我尴尬的落了座,然后思考再三,才开口道:“那个……我叫伯伯吧。我和朝宗不算同学,一个学校的,他是我的摄影社学员。”
“朝宗他……真的死了?”林东田看着手中的手帕,犹豫着问道:“怎么死的?”
我想起林朝宗的死,就忍不住红了眼眶。他还太年轻,真的应了那句话,他还有无限的可能,能比我飞的高的多的多。怎么就死了呢?
“去了,真的去了。”我咽了一口唾沫,摇摇头道:“我不敢说……您最好也不要知道。我来就是告诉您位置,您找人去把他尸身寻回来吧。”
“讲!”林东田握着拐杖,使劲戳了一下地板。
“他……”
我张了张嘴,胸口却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位父亲说他的孩子是怎么惨死的。虽然这位父亲打下这么大片家业必然饱经风雨,但是据我所知,林朝宗可是独子……而林东田拄着拐杖,看样子身体并不太好。
佣人端来了三杯茶,我也不惧滚烫,一口喝了个干净,然后定了定神道:“他在地下中了机关……”
我顿了顿,看了一眼林东田,觉得他没什么异样,才敢接着道:“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几十只箭射中,只剩一口气了。”
我刚说完。林东田突然冷不丁的笑了一声,嘴里面嘟囔道:“瓜怂……瓜怂……让恁莫想下地,恁非下,这下逼咧了……”血红的手帕上跟着落了几点暗。
这好像是哪里的方言,我听了个七七八八,好像林朝宗以前就想下地,结果被他爹阻止了。
老吴一时间也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我说的死法。可是明显,他们更相信这张手帕所带来的信息,当他们看到这张手帕的时候,已经相信了林朝宗的死,相信只有林朝宗自己说出了口,我才可能带着手帕来寻他们。
林东田慢慢将手帕塞进了怀里,自顾自的道:“前两天那小子还欢天喜地的回来,告诉我他从什么社长那儿收了一只好古玉,我笑他是死玉,这瓜怂还不信……“
我想着那天我们在茶馆喝茶,眼泪也涌了上来,冲林东田道:“伯伯,怪我没本事,带不回来朝宗,让他一个人在那里……怪我。”
老吴看着我,趴在林东田耳边低声说道:“哥,少爷虽然没有下过地,但是我觉得这么低级的机关……”
“我知道。”
林东田慢慢抬起了头,眼里已经没有了泪光,换成了骇人的凶光。他慢慢把拐杖举了起来,指着我,面无表情道:“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一个细节也不要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