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屎仿佛黑色的粗砂泥土一般,沾满了我的全身,浑身上下臭不可闻,嗓子干苦无比。
脚踝本来没有多痛,但是这一跑,红肿处疼痛变得加倍。
我也顾不得这些了,赶紧连滚带爬的到了燃烧殆尽的火堆旁边。我回头往上一看,那些田负蝽已经冲下了坑,从四面八方将我团团围住。
虫屎和黑色的田负蝽几乎溶在一块儿,如果不是他们背上负着白色透明的卵蛋我还真难以发现。
书纸马上就要熄灭,我已经想出了另一件燃烧物,从包中掏出了相机,迅速将相机的肩带解了下来。
肩带大部分材质是高强度皮革,一旦点燃相信能坚持不少时间。这肩带是我哥送我的,他这人最在乎这个,若是知道我把他送我的东西给烧了,一定绕不了我,但是现在哪里还顾得上他。
肩带点燃迅速烧成了一串黑烟滚滚的火龙,我垫了好几层湿衣服才敢拎起一端,皮革烧出的火焰远不是书纸能比,那些虫子哗啦啦退出去老远。
我看着畏畏缩缩的虫子,心中大出一口气,但是还是觉得不解恨,抡起来火龙就向那些虫子甩去。
我像甩陀螺一样,在四周甩的遍地火花,不知多少虫子粘上火鞭,迅速变成了一个火球,烧的噼里啪啦。
以我为中心,方圆两米再也没有虫子敢靠近。
同时我的身上也沾了好几滴火点,但是已经完全想不起来疼痛,之前被这些虫子欺负的太厉害了,现在只觉得舒爽的很,怎么早没有想到这条“鞭子呢?”。
我得以喘息,环顾四周发现这个坑不知道有多大,总之眼睛所看之处除了我滚下来的那个两米高的坡以外,全是虫屎。
我猛然间想到,之前那些顶上的田负蝽呢怎么不见了动静?
我往上甩了一下肩带,然后抬头一看,顿时惊呆了。
火光只是一闪而过,我就看到了不知多少条粗粗细细的灰棕色长虫错综盘杂的爬在石顶上。
人对蛇类这种东西有着天生的恐惧感,现在数不清的长虫在我的头顶,不知什么时候会掉下来一只,那种感觉让我腿一软,差点没尿了裤子。
这他妈什么鬼地方,怎么这么多怪东西?
田负蝽给我更多的是恶心,但是长虫不一样,更多的是内心的恐惧。
一条我都怕,这么多条,直接让我心脏抖动起来,好像头顶有无数个定时炸弹。
不,我宁愿选择定时炸弹。
我拍着后脑勺,使劲告诉自己冷静,冷静。
难道石顶上的田负蝽不敢侵入长虫的地盘?
缓了一口气,我慢慢的踩着恶心的虫屎,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坑里走去,希望逃脱头顶的长虫。
田负蝽如影随形。
我顾不得它们,一瘸一拐的直走出了五六米远,才敢小心翼翼的往上甩了一鞭子。
眯眼一看,我顿时汗如雨下,一屁股坐在屎上。
这……这他妈的长虫,怎么比刚才那儿的还粗还多?
刚才那儿的最粗的不过是手腕粗细,现在这儿的最细的也得有那么粗,它们相互交缠,错综复杂,更加密集,几乎盖住整个石顶。
不对,不对。
我突然想到一点,蛇怎么可能违反重力爬在石顶上?
田负蝽可以爬在石顶上很正常,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昆虫,多足且脚底生有倒钩,这才能粘在石顶上。但是长虫呢?它们怎么可能做到这些?
一定是哪里不对。
我怕甩鞭惊蛇,只好又换了一个位置,然后又甩了一鞭子上去。
这次我发现了问题所在,它们都好像是死的不动的,而且,好像……好像看不清哪里是头哪里是尾,蛇皮表面也像是腐烂了一样,凹凸不平,一点也不像正常的蛇那样光滑。
难道……它们不是蛇?
我再次换了一个位置,这次我尽可能的将火龙甩到了最高,也管不了会不会惊动它们了,反正若真是长虫,那惊动它们还不是早晚的事儿吗?
火光一闪,石顶上的东西前所未有的亮堂。
这次我看的清清楚楚,脑子不由的松了下来。
那的确不是蛇,像是某种植物的根茎,而且上面还长着一些细小如头发的毛毛须须,和常见的树根上的根须一般无二。
这里怎么会有树根?假如真的是树根,那这树根范围覆盖的也太广了吧,我走了不下十米,这些根茎越来越粗,而且看样子前面还有,那这树得多大啊。
我不再想这些,沿着这些树根来时的方向,往前走去。
现在这是我发现的唯一的可以称为线索的东西,我怎么也要去看看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走了没几步远,我突然发现前面的田负蝽开始往两边退去,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他们后方向我走过来。
我扭头看了看身后的田负蝽,它们也开始躁动不安,踌躇不前,好像在怕什么东西。
我咽了一口唾沫,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事是,看这样子,我再往前走恐怕这些虫子就不敢跟着我了。坏事是,前面难道有更恐怖的东西?连这些无边无际的虫子都怕。这些虫子加起来,用不了几分钟几只大象都能啃噬干净,它们能怕什么?
我也站在了原地不知道是不是该再往前走。
只不过犹豫了几秒钟,我就知道我没有选择,只有往前走,不然这肩带烧完了,我一样得葬身虫腹。就算运气好,这些虫子不敢上来,我要么渴死要么臭死。
我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着,突然撞到了一丝什么东西,若有若无,我伸手一摸,一根发丝一样的根须出现在我手中。
我提着快要烧完的肩带照了一下,发现这根根须自上而下插入了虫屎之中。
我绕过它就想继续往前走,刚走出一步,又是一丝什么东西撞到我的肩膀上,我再一摸,果然又是一根根须,比刚才的略粗。
这时,肩带迅速明暗了几下下,熄灭了。
气氛正是紧张的时候,我吓的赶紧从兜里摸出了打火机打着。四下看了几眼,那些虫子没有趁机跟上来,我才放心下来,继续往前走。
联想种种,难道这些田负蝽怕这些根茎?
俗话说,凡毒蛇出没之处,三步之内必有解药,也有一句话说,万物相生相克。金庸先生的神雕侠侣中就写,情花种植的地方就有情花毒的解药——断肠草。
这些话听起来很扯,但是细想起来并非没有道理。情花有剧毒,周围必然是寸草不生,如果有顽强的生物生存下来的话,那它必然是具备抵抗情花剧毒的能力。断肠草能够在情花旁边生长,说明它能够抵御情花剧毒,虽然断肠草也是含有剧毒的,可是正好以毒攻毒。
这种情形虽然不同于情花与断肠草,但是也不是不能用来参考。
前面的根茎越来越粗越来越密集,我也看的越来越清楚,到后来我只能侧着身穿梭在这些从上而下直直插进虫屎里的根茎里。
石顶上已经完全被粗粗的根茎覆盖住,我看着这些奇怪的东西,越来越害怕,害怕它们突然动了起来,将我绞杀。
手指粗细的根茎突然密的几乎变成了一排排门帘,我小心翼翼的拨开了一点,挤了进去。
里面的事物瞬间让我张大了嘴巴。
只见一坨无比粗大的树根,盘虬卧龙,从上而下犹如一只恶魔的巨手,牢牢的根深蒂固的扎进了虫屎里。
我慢慢绕着这棵树根走,终于发现仅我能看到的树根,就大的几乎能顶两辆公交车,谁又知道石顶之上虫屎之下还有多少?我又顺着树根往上看,它像是穿透了石顶,又像是托住了石顶,无数的粗粗细细的根茎贴着石顶四散分离,向远处延伸。
靠近树根的位置,被那些垂下的根茎水泄不通的围了一个圈,像是在保护母体,我就是从圈外挤了进来。
难道是地面有棵巨树不小心吧根扎到了这里?
但是这里少说离地有二十米,又有什么树能扎根这么深?更何况这么粗大的树根,简直闻所未闻,恐怕长了千年都不止。
又或者是张念芝建这个工程的时候,这棵树就已经在这儿了,出于什么原因,张念芝保留在了这里?
但是想想又不可能,树根生长毫无规律可言,而且无缝不钻,几乎可以成为地下工程的杀手,张念芝劳民伤财花了十二年建的工程,怎么会放一个定是炸弹在这里?
总不能是张念芝自己在这儿栽种的吧?
而这不知名的植物靠着这些田负蝽的粪便,营养过剩了不知多少倍,所以短短四百年就长成了这样?根本没有千年。
我战战兢兢的走到树根旁边,一股树根特有的气息钻进了我的鼻子。我仔细看着树根,想看出是什么植物,但是我对植物一窍不通,就是把这棵树整棵摆在我面前我都不一定认识,更何况只是棵和其他树根没区别的树根。
难道就没有出路了吗?我一屁股坐在了树根旁边。
给自己灌了一口水,我终于忍不住眼泪横流,难道我要被困死在这里?困死在屎堆里?
突然,我的头顶好像有什么声音传下来。
难道我想错了,那些虫子又爬过来了?
我赶紧抹了一把眼泪,站了起来往上照了照,可是什么都没有,只有树根盘结。
紧接着又是一阵嗡嗡声,我踮着脚将相机举到最高仔细看了看,可还是什么都没有。
嗡嗡声不断,我反应过来,将耳朵贴在树根上。
我的眼睛慢慢瞪大,赶紧连退几步,警惕着看着树根。
这树成精了?好像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