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看到棺材都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想想在这十几米的地下,我们与棺材作伴,还要拿人家的东西,头皮就一阵发麻,呼吸也跟着谨小慎微,好像怕惊动棺材里的人一样。我们不过是普通的小人物,哪里想过有机会进这阴森恐怖的地下古墓,还存有不良之心。
足适应了好几分钟,我们才敢正常的呼吸。黄毛也看到了那些倒地碎掉的瓶瓶罐罐,不由叹惜道:“可惜可惜,这些都老值钱了吧,怎么就都碎了呢,我还说进来随手取一件就走……”
这墓室当然不可能再是磁石的,磁石到门口便没了,不知是隐没在山里了,还是就到头了。看起来简陋,最多不过达官贵人埋骨之地,地上随意放置的瓷器恐怕是官窑的可能性不大,若不是官窑,又不年代古老,那也值不了多少钱。
我宽慰他道:“我看那些也值不了多少钱,咱们找找有没有文字记载,知道是什么年代什么人物的墓了,才知道有没有值钱的货。别白忙活一场。”
“谢谢。”黄毛拍拍我的肩膀,苦涩道:“我不可能让吉吉因为我而和家里人闹矛盾甚至断绝关系,他们只有她这一个女儿……更不可能让他跟我私奔过苦日子。”
我点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
我们蹑手蹑脚地往墓室里走去,刚走一步,我就踩到了一块石头,低头一看,立刻认出了这是一条自来石,不知为何,半人多粗的自来石竟然断成了两截,躺在地上。自来石是中古代工匠的智慧结晶,可以说即简单又使用,是中国历代古墓中应用最多的一种防盗技术。其工作原理是,先在门后的某处靠近门的地方挖一个坑,深浅适度。然后将石条立在坑里,斜着抵在尚且没有完全关闭的门扇上,然后慢慢关上墓门,石条也随着墓门的关闭而靠着门往下倒,直到墓门关闭,石条也就将墓门抵死了。古代没有大规模杀伤武器,想从外面打开那是千难万难。
转了一圈,我们发现周围的陪葬品全是瓷器,竟没有一个完好的,要么碎了,要么就是有豁口,也没发现什么金银珠宝之类的。我挑了一个碎裂的青花瓷瓶子拿起来,用相机光照着看向瓶底。
瓶底一个方框里,用楷书规整地写着:天启元年。
天启,天启……天启当是年号,古代以天启为年号的有三四个皇帝,不过能写在瓷器上的,恐怕只有明熹宗朱由校了,其他几个都是名不见经传的非正统皇帝。元年即是天启一年。不过我记得书上讲,正统的官窑烧出来的落款应该是“大明天启年制”或四个字“天启年造”。
古代官窑有严格的烧造制度,落款也极为讲究,多一笔少一笔就得杀头。官窑烧出来的瓷器,百选一贡给皇宫,剩下的大部分直接毁掉,有的则会被赏给臣子,而私用官窑者乃是死罪。
这天启元年的落款应该是民间小窑烧制。我又捡了几个,落款均是天启元年或是天启二年一类。
我松了一口气,对黄毛道:“是明代的,民窑,应该不是很值钱。若是官窑,那就是真他娘造孽了……”
“那就好,那就好。”黄毛拍拍胸口道:“不然可真是心疼了……”
“不过。”我摇摇头道:“明代丧葬制度多为简化,陪葬制度也开始衰退。除了皇陵以外,上至一二品朝上大员下至民间百姓,都远不如之前的历代各朝讲究。这墓室如此不修边幅,恐怕最多是一地方官员或一方富贾。”
黄毛沮丧道:“我就这么倒霉吗?这些碎片能卖钱吗?”
“不能,若是完整的,应该还能卖点钱。”我看他有些失望,又道:“不过,看这棺材大小,肯定是个幼年早夭的孩子墓室,若是他身上有金银锁或者玉佩之类……你自己决定吧,快点。”
黄毛一听,也犹豫不决起来,让他开棺材,真是难如登天,更何况是个小孩子的棺材,这跟欺负孩子有什么区别?我们本就打算进了墓室随便拿两样就走,怎料到……但是我知道,如今,吉吉离不开他,他同样死也离不开吉吉,可是,黄毛绝不会忍心夺走别人的女儿。他心地太善良了,总是跟我们说,如果吉吉把她的父母抛弃了,那她的父母岂不是比死了还能难受?
黄毛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去打开棺材,他一步一挪地走到棺材边,然后颤抖着磕磕绊绊地对我说道:“你……你别过来,我自己来……你陪我进来已经够晦气了。”
我不推辞,站在棺材一米远的地方给他照着明,我也不敢靠近,从棺材上传来的森森寒意,离这么远都能感觉到。
黄毛扇了自己两巴掌,搓了搓手,又双手合十鞠躬道:“弟弟,哦不,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真是对不住,哥哥有难,真是无意打扰,你一定要原谅哥哥,等哥哥出去了一定带好东西给你烧香烧纸……”
我也忍不住单手竖起朝棺材拜了拜,心里念道:“对不住,对不住,在天有灵,您一定大人有大量,黄毛也是万不得已……”
做完这一切,黄毛往手心呸了两口唾沫,走到石棺正面,咬着牙弯腰就抓住了石棺的大头。他一用力,竟然没有挪动,这棺材盖不大倒是巨沉。最后把脸憋的通红,石棺终于被推开了一个手指头粗细的缝隙。
我看他实在搞不动了,再耽误下去,行程就晚了。便将相机挎在肩上,准备上去帮忙。想我一个新世纪的大学毕业生,怎么能怕什么莫须有的晦气,不就是块石头吗。我一面在心里给自己鼓气,一面来到了棺材尾部。
棺材后面更矮,还没到我大腿根,我小心翼翼地弯腰扣住了棺材盖,这石料,入手冰凉,寒意瞬间就侵入了我的体内,好像摸在一块冰块上一样,我心里一抖,几乎就要撤手,我他娘在干什么,我在掀别人的棺材板,简直无法想象。
箭已在弦,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冲黄毛道:“别推了,咱俩抬开!”
黄毛一面用力一面憋这嗓子道:“不是不让你碰吗?”
我正在用力不能泄气,便不搭理他。棺材盖在我们两个人的用力之下,终于慢慢抬起,我们憋着劲往边上挪出了三分之一,终于撑不出将棺材盖放了下来。
我赶紧退开两步,倒没有什么恶心的气味传来,只是不想看到棺材里面的场景。黄毛也条件反射地退后了两步,我绕过棺材走到黄毛旁边,把相机递给他道:“你自己看吧,我可不看,看有什么值钱的,赶紧随便取两件,咱们走人。”
黄毛接过相机,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害怕的心情,他道:“你站远点。”说完就举着相机,借着这股勇气,猛地弯腰爬到了棺材里。
我心中一股恶寒,想着棺材里是一具骨头架子,或者是一具干尸正跟他面对面。黄毛刚爬进去,立马直又起了身子,古怪地看着我道:“里面怎么还有一具木棺材?”
我疑惑了一下,略微思索,便明白了,对他道:“恐怕外面这层就是用来保护里面棺材的椁,古人以椁来彰显死者的身份,一般百姓死了,有副棺材就不错了。没想到这个娃娃竟然也能用上椁,那肯定是大富大贵之家,里面怕是真有值钱货。“
黄毛摇摇头,心生怜悯道:“还有这种说法?这里面的棺材更小一圈,那孩子得多小啊,想想就可怜,怎么这么小就夭折了呢。“
既然里面还是一层棺材,不是骷髅干尸,那我也没有什么太怕的了,也凑过去弯腰往棺椁里看去。
只见里面果然还有一个更小一号的棺材,按这大小,里面的孩子恐怕不足三岁,真是可怜,不知道在这种大富大贵之家怎么就夭折了呢。棺材成木色,已经开始腐败了,好像一碰就碎,不过看样子竟然还保存完好,怪不得打开棺椁也没什么刺鼻的味道。棺材和椁之间有一点缝隙,大概烟盒宽度,正好容人胳膊伸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