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科幻小说 > 人皮偶戏 > 第五十七章 芬达死了
    车子停在了九队之前住的那栋楼下。

    陶樊一开始以为我在开玩笑,抢过我手中的纸反反复复确认了好几次。

    芬达不太明白我们为什么这么惊讶,可是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静静地在车上开始打瞌睡,不过问我和陶樊究竟要干什么。

    我和陶樊争论了好一会儿,才一致决定先下去看看。

    楼道里之前陶樊贴过的符印还在。

    一进楼道,我们俩就都是狠狠一颤。

    冷。

    冷到骨头缝的那种冷。

    这里阴气非常重。

    可以说,索魂咒所用的墨水材料应该就是在这里制作的。

    红杏姐给的地址在陶樊之前他们住的下面一层。

    陶樊嘟囔了一句:“见鬼了,刚搬出来,这地方就不安生。”

    我们敲了敲紧闭的门。

    没人开。

    这都在意料之中,陶樊看了我一眼,退后了两步。

    然后一脚踹在了门上。

    “咣!”

    巨大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楼道里。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觉得整个楼都跟着陶樊那一脚抖了抖。

    他应该是用了某种加强身体素质的符咒,两指厚的门就这么被他踹开了。

    门开的那一瞬间,从里面吹出来一阵更冷的风。

    屋里什么都没有。

    空荡荡的。

    什么都没有。

    陶樊率先走了进去。

    我知道他是觉得有些丢脸。

    他自己的符咒还挂在外面,里面发生了这么多事,他竟什么也没发现。

    我没说什么。

    陶樊有自己的骄傲。

    我没什么好说的。

    走进去,随着空气的流动,屋内浓厚的阴气渐渐散去了。

    什么线索都没有。

    有些奇怪。

    我说不上哪里奇怪,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阴气这么浓厚,根源在哪里?

    为什么门一开阴气就开始散了?

    我和陶樊对视了一眼。

    “既然这里没什么线索,我们还是打电话吧。”

    红杏也把承欢的手机号给了我们。

    我一边往外走一边掏出手机开始拨号。

    “嘟……嘟……”

    我和陶樊走到了楼梯口。

    “您拨打的用户……暂……接通……”

    我和陶樊开始下楼梯。

    “陶樊?陶樊?”

    芬达的声音忽然从楼梯间里传了出来。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透着无比的惊恐与害怕。

    “芬达?”陶樊皱眉,下楼梯的脚步一下子变快了:“芬达,你上来干什么?”

    “哇啊!陶樊你快来救我!鬼啊!啊啊啊!!”

    她忽然尖叫起来。

    我顾不得继续打电话,紧紧跟在陶樊身后。

    按理说我们两个走得都不慢,应该早就走到楼梯底部了。

    然而余光中,我发现楼梯口的数字一直没有变。

    芬达已经开始哭了。

    我有些焦急。

    无论如何,芬达与这一切都是无关的。

    她只是听红杏的话,送我们过来。

    陶樊比我更着急,已经扯开嗓子开始吼了:“芬达!芬达!你在哪儿?!”

    芬达却好像听不见他的声音一样,还在哭:“陶樊……呜呜呜……你们在哪里啊……有……有鬼……”

    我拦住了还要往楼下跑的陶樊。

    “你干什么?!”他推了我一把,继续往下跑。

    我也没说什么,站在原地,等他从楼上走下来。

    再次看到我的时候,陶樊一愣。

    然后他也反应了过来。

    “妈的,鬼打墙。”他骂了一句:“这个承欢心思够重!”

    是啊,谁会想到在平安无事上楼,开门,门里什么也没有后,鬼打墙在返程上等着呢?

    “这么在乎芬达啊?”我忍不住调侃他一句。

    他白了我一眼,从兜里掏出一张符纸,嘴里念念有词。

    那黄色的符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符号。

    陶樊念了没几句,那符纸就燃烧了起来。

    一阵波动似有似无地从燃烧的符纸旁荡漾开来。

    然后眼前的景色就变了。

    我们面对的不是下去的台阶,而是上楼的台阶。

    怪不得走不到底。

    通过楼梯间的扶手,我看见芬达倒在了下面。

    她的哭声停了。

    我和陶樊立刻冲下了楼。

    芬达脸色灰青地倒在一楼的楼梯上,陶樊揽住她,抬头问我:“她这是怎么了?”

    我蹲下身,芬达的脸色很不正常。

    摸了摸她的脉,我轻抽了一口气。

    有些愤怒,也有些无助。

    我对陶樊摇摇头:“魂魄被打散了,无力回天。”

    陶樊懵了。

    我站起来,转过身,不去看他。

    过了十几秒,身后传来一声悲戚的吼声。

    芬达的确是一眼就被陶樊好看的脸迷住了。

    谁又知道陶樊可能也一眼相中了芬达?

    芬达应该是替我和陶樊中的陷阱。

    我早就该想到的。

    这里阴气如此浓重。

    一定是有个阵眼在吸取方圆几里的阴气。

    而不幸的是,芬达代替我们走进了那个阵眼。

    代价就是,她的魂魄受不住那样强烈的刺激,直接被打散了。

    而魂飞魄散……

    芬达活不久了。

    失去魂魄的肉体,过不了多久就会枯萎了。

    我在车上等了陶樊十五分钟,他才抱着芬达上车。

    我在他脸上没有看出任何情绪。

    “送她去医院吧。”他对我说。

    我点点头。

    把芬达送到了医院,我把钱交给陶樊,让他去支付相应的费用。

    走出医院,我给白欢打了个电话。

    闹出人命了,这事情不小了。

    我在那个空房间里闻到了一股熏香的味道。

    那股味道我很熟悉。

    是孙玲衣服上经常有的淡淡的花香。

    而孙玲肯定不会这样做,她信佛,人虽然有些死板刻薄,但是说到底还是个好人。

    八九不离十,承欢就是孙彤。

    我不知道孙彤是如何瞒天过海化为人形,冒充了纹身师。

    也不知道她究竟跟我有什么仇,要这样疯狂。

    更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么阴毒的秘术。

    只不过她现在的行为已经不止威胁到我一个人了。

    谁知道接下来她会不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情?

    我必须阻止她。

    至于芬达……

    我看了看红杏给我的那张纸,决定返回纹身店。

    “你说什么?!”红杏一听到芬达的情况就急了:“你再说一遍?!”

    我把事实又重复了一遍。

    “所以,”我顿了顿:“我才会想要芬达家里人的联系方式,我会给他们一笔钱,也会支付芬达相应的所有的医疗费用。”

    红杏瞪着我:“我要报警!你这是谋杀!”

    我摊了摊手:“我就是警察。”

    她一下子泄了气。

    背过身,不一会儿,就传来了淡淡的抽泣声。

    “芬达……是个好孩子。”红杏哽咽着说:“小村子里出来的穷孩子,什么也不懂,却十分善良……当初要不是我把她接到店里干活儿,她估计早就被卖到红灯区了……”

    我静静地听着。

    “她之前跟我说……等家里的男孩子都大学毕业了,她就能上学了……”红杏从架子上抽出了芬达的资料:“本来我也不想管她的……可是我实在不忍心她也走上我这条路……”

    我当然知道红杏说的是什么,于是我说:“你放心,那些账,我尽量让同事不去查你,我也会给芬达家经济支持。”

    她一怔:“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笑了:“你问我怎么看出来这间店是你金主洗钱的地方?”

    她张了张嘴,眼角还挂着泪,表情却十分惊讶,看起来很滑稽。

    “你就当作是我的直觉吧。”我耸了耸肩。

    红杏也不是坏人,那些钱也不是她的,就凭她愿意拉芬达一把,我觉得我没必要找她的麻烦。

    良久,她哭着说:“谢谢。”

    然后她跟我说了她每天的胆战心惊,生怕有人发现她账本上六七位的数字。

    她和芬达一样,为了家里出来闯荡,然后被骗到了纸醉金迷的地方,然后被一个富商看上了,才走了出来。

    她说她看到芬达的时候,就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不论我的时间多么紧张,我还是耐心地听完了红杏想说的所有的话。

    听着她说芬达的从前。

    我以前从未见过这个女孩子。

    她却因我而丧命。

    我说不出心里的感受。

    漫无目的地活了这么多年,我其实已经对生离死别免疫了。

    而又是一个无辜的人因我而死。

    我依然做不到无动于衷。

    芬达的家人接到我的电话后连夜感到了京都最大的医院。

    在病房门口,她家里的父母叔叔伯伯七大姑八大姨全挤在一起,哭天喊地。

    一会儿说芬达死了他们怎么办,一会儿又说让我赔偿他们的损失。

    话里话外,我都听出了这个女孩子的不容易。

    这么多人指着她微薄的薪水。

    就算她现在被医生诊断为植物人了,也没有人说先进去看看她。

    而是堵着站在门口的我,要钱。

    陶樊见状很生气。

    我让白欢带他先出去。

    “妈的,俺就这么一个闺女能给俺赚钱,俺还指着她以后嫁个好银家多要些个彩礼。现在你把俺闺女整没了,你让俺怎么办?!”芬达的爸爸指着我的鼻子吼道:“俺就这么一个闺女能赚钱啊……”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我倒是注意到站在人群最边缘的,芬达的妈妈。

    那是一个半老的农村妇人。

    她似乎完全听不见这边的吵嚷。

    粗糙干瘦的手,按在门边。

    她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窗户,眼里含着泪,看着床上的芬达。

    “泥到底有没有在听俺说话?!”土味儿的普通话,芬达的爸爸揪住了我的领子:“俺的钱根根被你整没了!”

    “你他妈给我闭嘴!”我忍无可忍,挥着拳头要招呼到这个满脸油腻的农村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