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地府吗?
好冷。
好黑。
好可怕。
千帆不知睡了多久,也不知自己何时从那个没了母亲的院子里被谁人带来到了这个阴冷湿黑的囚牢里。
周围静悄悄的。
只有不知是哪里的掉下来的水,隔一会儿,滴答。
隔一会儿,滴答滴答。
他向来都是坚强的。
可是,他怕黑。
从他眼前的横七竖八的铁门望出去,一条黑漆漆的长廊好像没有尽头,不知通向哪里。
只有视线的尽头,好像轻悠悠的飘着两盏细微的蓝火。
好像鬼火一般。
“...有人吗...”
他稚嫩的声音飘飘荡荡远去,只有回音,却没有一人的回答。
“有人在吗......”
他鼓起勇气,可询问里,仍旧是压抑不住的颤抖的恐惧。
哪怕他身边有一个人呢?
哪怕,他的身边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呢。
也比这黑漆漆、鬼狱一般的地方里,只留下他一个人的好!
可不知他叫了多久,回应他的,只有黑廊的冷风和毫无生息的回音,像是一种沉默的诅咒,专门吃小孩子的。
忽然,静谧的世界里,有了声音!
是类似于女人一般的小小叫声,不远不近,却飘之不去!
他的眼神落入更幽深的对面的狱房里——
可是无论他如何瞪大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到。
“请问...”他握紧已经出汗的手心,“那里...那里是有人吗?...”
无人。
可没一会儿,就又有了女人呻吟一般的声音!
女人?
他猛然跳起自己的小身子,将整个小脸几乎挤出大半个监狱的铁门之外!
“是你吗!是你吗娘亲!....我、我是千帆啊!”
......
“娘亲?”
......
好像,不是。
娘亲的声音向来都是温和轻柔的,不像如今的对面里黑暗里的女人,声音尖利得可怕。
“...难、难道你是女、女鬼吗?”
他早前听以前的学生们讲过不少的鬼女故事,据说那些女鬼专门化作好看的女人,躲在黑暗里窥视人,等到时机后就会出现,张牙舞爪地吸人骨髓、吃人血...
想到这儿,他几乎吓得就要哭出声来!
可极度的恐惧之下,他又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真的惊动对面的那个女鬼!
只觉浑身的肌肉已经冰冷僵硬,就连长大的嘴里,都呼不出一口的热气!
颤抖。
唯有浑身控制不住的痉挛颤抖!
他太害怕了。
瞪着的眼睛一眼不错的死死盯着对面的黑暗里,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个错过,对面的女鬼就会扑出来,扑到自己的面前,把他吃掉。
他还不想死。
他还想出去找娘亲。
这还是他此生最恐惧的时候,往常他也有恐惧的时候,可面对的总归是人,是他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实体,尽管害怕,他还是告诫自己,勇敢面对!
可此刻,他对面的,可不一定是人了...
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
时间长此以往下去,他都不知自己颤栗成柱子,死盯着对面多久的时间...
或许这样下去时间长了,自己不是被吓死了就是被吓傻了...到时候就是出去了,连自己最爱的娘亲都不认得,岂不是非常可笑?
还有什么那个自己所谓的亲生父亲,这个时候也不见了。
更不要说是自己最敬爱的霍叔,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千帆这样想着,思绪飘远,恐惧的心情渐渐淡去不少——
倏尔!
对面不再是呻吟,而是窸窸窣窣的声音!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
是...是要死了吗?
被吃掉?
他才年仅六岁啊...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很多想吃的东西,还有很多自己忘不掉的人,娘亲、霍叔、沈卿司、谢卢、衡小风、二、大王、小水...
那些人的面容和声音在他眼前飞快交叠而过,好像走马灯一般——
随即,他睁开了双眼。
是一只比自己头小不了多少的老鼠。
......
原来,竟然,只是一只老鼠。
这老鼠不一般,看样貌和体型,起码也有十几岁的年纪了,此刻在千帆的对面,与他面对面,眼对眼。
......
是一只母老鼠吧?
千帆看见这母老鼠的身下,还有着哺乳过的痕迹。
这老鼠眼睛不是黑的,反而带了些红,看着他的感觉,完全没有恐惧,反而看他的时候,就像是看着一块十分有食欲的食物。
这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它该是很饿了。
那眼神,让他不寒而栗。
在那大老鼠把食物的想法打到他的头上之前,千帆适时地将盘子里早已凉透的饭渣子倒在了身前。
那大老鼠丝毫不害怕,就在他的身前、眼睛底下,大摇大摆地吃了起来。
那长长又尖尖的鼠齿,一口就把那盘子咬了块下来,千帆不敢想,若是咬在他的身上,定然是要掉下一大块肉来的...
还有那比树干细不了多少的干冒鼠尾巴,有力地拖在那母老鼠的身后,后面好像还趴着几个吸血的肥硕虱子。
寄生的寄生。
那母老鼠叫唤上一声,不一会儿也不知是从哪里,逃出七八个小老鼠,想必是它的孩子,并不怕千帆,围在自己的母亲身边,大快朵颐了起来。
这里长久没有人来,看来他们也是饿极了的。
没过多久,这里就又多了不少的老鼠,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路过人的时候仿佛路过的是个木桩子。
地狱就是压榨人的,地狱的老鼠都不怕人。
千帆轻手轻脚向后退去,生怕自己的一个不小心就会惊动这些可怕的寄生生物,什么都吃的寄生生物...
小小的手掌交叠在一起,他颤抖地蜷缩在角落里,即使身后的墙壁又湿冷又潮硬,贴在他的后背十分的难受不堪,可他仍旧不敢换地方。
仿佛只要他一动不动,那些可怕的东西、自己害怕的东西就不会找到自己...
“娘亲...你在哪里...”
他闭上稚嫩的双眸,泪水不自觉地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