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静谧而压抑的房间里,司马仔细查看了桑桑的状况。
她安静地躺在那儿,额上的伤虽不致命,却也触目惊心,再瞧她的身子,淤青伤痕遍布,然而这些外伤倒也并非能危及生命。
可沈卿司即便不是大夫,也能清晰地看出,此刻的她出气多进气少,面容憔悴如病入膏肓之人。
无论旁人如何呼唤,她都仿若失了心智,毫无回应,就连水都无法喂入她的口中!
“她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昨夜吹了一夜的冬风给冻坏了?”沈卿司焦急地问道,声音中带着颤抖。
司马轻轻摇头,神色凝重,“看情况,她是绝望之下,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什么?”沈卿司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不解与惶恐。
“也就是她如今虽然身体还算康健,但却一心求死。人啊,有时候真的很神奇,很多濒死的人要说都是活不得的,可就是凭借着强烈的求生意志从阎王殿里逃了出来,可要是一个人连最起码的求生意志都没有了,无论他身子有多好,不出几日,此人定然是要归西,且,药石无医。”司马缓缓说道,语气中透着无奈与惋惜。
“如今你夫人,就是后面这种情况了。”司马忽然有些好奇,“我说侯爷,您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让她连所有人最起码的求生意志都没了?人家说,蝼蚁渺小尚且偷生,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怎么就到了这种地步?”
沈卿司听闻此言,身躯猛地一颤,瞬间明白了过来。
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不愿意让青州城的无数将领成为王志手下的走狗,那也就是说,她已经放弃了营救千帆的计划。
她接受了千帆的死,自己,也要陪着那孩子死。
她曾说过,没了千帆,她会死。
及至这屋子空空荡荡,只剩他守在她的身边。
思绪如纷飞的雪花,飘回到他们的过去。
初见,他酒醉微醺,一眼,她着一袭淡粉罗裙,娉婷如漫。
那一刻,他的心,就已经为她跳动,从此,再也无法自拔...
他不得不承认,他疯狂地爱着她,低劣地渴求着她的一切。
哪怕她对他偶尔的一个笑容,或是稍显温存的一句话语,就足够他偷偷在心底喜悦上一整天。
即使是她做了错事,无论是多么的不可原谅,他也总能为她找到借口。
曾经他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被她下了蛊?
是不是这一切只是他一时的错觉?
可时间告诉他,漫长的时间告诉他,他的幸福和痛苦,都再也离不开眼前的这个小女人。
他已经完完全全地成为了她的掌中之物。
她的一个翻手为云,他便晴天。
她的一个覆手为雨,他便阴翳。
他就是这么个没能耐的男人,绕着一个小女人不肯放手的软弱男人。
“别任性了,桑桑...”他轻轻吻上她的唇,十分爱怜,那吻轻柔得如同飘落的雪花,带着无尽的温柔与深情。
“我答应你,把千帆救回来,好吗?”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响在她的耳畔。
“你听着桑桑,我会带千帆安全地回到你身边,只要你活着。”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目光中满是祈求。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眼眶泛红,“桑桑,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你活着!”
“你听着,听清楚,无论如何我都会把千帆从王志的手里解救出来,好好地把他带回你身边!”
他不厌其烦,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直到她失去聚焦的双眸,终于慢慢慢慢地重新聚集,“你说的,是真的?”
她的声音虚弱而颤抖,带着一丝不敢置信。
“真的。”
“后日,我亲自带你去。”他坚定的承诺,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桑桑的眼中终于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她微微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因虚弱而未能出声。
“你说什么?”他凑过身子。
“不能因千帆一人,就让所有青云城上下都落到王志手里,不行的...”
他荒然一笑,“不会的,你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自从知道千帆可以有被救回的可能,她那流泻的生命力又快速地回复到她的身体之中,她挣扎着起身,又有些不解,“可是,那要怎么办?”
她实在不知,到底还有什么办法可以破眼前的这个局面。
沈卿司却没有回答她,端起手边的药,轻轻一吹,“来,先吃药罢。”
“你放心,我一定有办法的,安心吃药,到时候你就能亲眼见到千帆回来了。”
月影灼灼,映照在他挺括的鼻尖,让他坚硬的轮廓也蒙上一层淡淡的温柔。
“是我又给你添麻烦了...可是沈卿司,我没有办法...能救他的人,只有你了...”
她何尝不知自己要求的自私和他的为难?
可是她不得不这么做!
若是因此她成了天下的罪人,只要能救回儿子,她心甘情愿,便是死后被下十八层地狱,被下油锅被千刀万剐,她也绝不后悔!
“对不起沈卿司,我利用了你...我不是个好人,我对不起你...前几天,我还那样打你...真的真的对不起...”
她在他面前哭得像个孩子,抓着他的手,不停地朝他道歉。
“小傻子,我们是夫妻啊?本来就应该一起面对所有的困难,我又怎么会怪你?”
一个个轻柔到极致的吻,将她的苦涩,悉数卷进他的身体。
“为你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即使,千帆不是你的儿子?...你也愿意吗?”
她忽然发傻地问了他一句。
事到如今,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失去了所有应该的闭口不谈,只想一直一直同他说下去,让这寂冷恐怖的时间里,充满他低沉温柔的安慰。
“我只知道,那孩子是你的一部分。而我,爱你的每一部分。”
尽管那孩子不是他的。
尽管他不敢追问那孩子是谁的,到如今都不敢去调查,他怕他会因此而发疯。
可是,只要那孩子有她的一部分,他就完全的笃定,自己一定也会接纳他、爱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