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卢正在树下乘着荫凉,嘴里还叼着一根干草。
见学堂第一的小状元冲自己挥手,谢卢一口吐了干草,利落起身,又冲不远处的几个小子挥挥手,十几个人呼呼啦啦的跟在他身后,进了课堂,将张大鹏五个堵了个水泄不通。
“咋地哥们儿,跑我们学堂充什么大头来的?还敢欺负我们学堂的状元?跟我打过招呼了吗?”
谢卢年纪虽小,一出口全是社会话。
他长得又大又高,身后人又多,一下就把张大鹏几个给吓住了,连招呼都不打,就要往回跑。
“叫你走了?...回来!”
“给俞千帆道歉!一个个的来!不诚恳,不让走啊!”
“抱、抱歉...”
“对不住啊,俞大哥...”
“我们错了,俞状元...”
“放了我们罢,以后再也不敢了...”
谢卢看着这帮零碎,轻嗤一口,“滚罢!”
那五个走了以后,谢卢冲俞千帆点点头,“事妥了,别忘了咱们的约定哈!”
说完,不知又从哪掏出一根干草棍,咬上,张扬的走了。
走之前,谢卢还回头望了一眼俞千帆身后的衡小风,眼神倒有些琢磨不透。
......
“以后再也不要随便露富了,记得了?这世上,原比你这个小孩能想到的,还要坏上许多倍。”
衡小风瞪着懵懂的眼,“老大,你不也是小孩儿吗?”
......
“小孩和小孩,也是有区别的。”
“我是为了你才拿钱的!我知道最近他们欺负你,这是我用来贿赂他们的,受了我的钱,他们以后就不能打你了...”
俞千帆又无奈又想笑,“你给他们钱,只会叫他们坏的更加变本加厉而已。”
“你跟那谢家的三公子有什么约定呀?都没告诉我...”
“小事而已。”
谢卢家是有些势力的。
谢卢的父亲去岁送他来的时候,穿的是一身褐色官服上绣海马,身后还跟着几个威武不凡的男子,个个腰间配刀,威武的很。
再加上谢卢自己也是人高马大,从此之后更是没人敢惹。
只是他实在是个榆木脑袋,叫他射箭、打桩、站姿...他都做的最好,可偏偏最是怕这读书的!
在谢卢的眼里,这读书简直比那听佛经还要使人犯困。
可偏偏父亲一门心思的就想让他读书,还把他放到了这到处都是英才的白马书院里,他在原来的劲草书院都是末后的尾巴,更别提来这整个永州最好的书院里了。
只有一点的好处,那就是这里的夫子虽然厉害,却对于他这样毫无希望的学生是不管的,只要他不惹事儿,就当他不存在似的,他也因祸得福。
过去的劲草书院先生三天两头去家里给父亲告状,父亲次次都会柳条.子沾凉水,在先生面前把自己打的个皮开肉绽。
这回没了那烦人先生的告状,他屁股算是安安稳稳的度过了一年的好日子。
可是父亲前些日子却不知为何,突然起了疑心。
“你是否真的听话入了心,如你所说的开始刻苦了?我如今忙,没时间去问先生,不如哪一日你领个同学堂的回来,我且问问你的表现。”
“若是假的、唬我的...当心屁股开花!”
谢卢的屁股娇生惯养一年了,哪里又能受得了过去的鞭笞?
他的那几个小跟班父亲早就认识了,又到哪里去寻人呢?正愁的没法子,谁成想,那眼睛长在天上的第一名主动找到了自己。
俞千帆的聪明是全书院都出名的,倒不是他怎么表现,听说他两年前第一次进书院考试的时候,不仅小儿书全通,还能写诗做赋,洋洋洒洒写了一篇《念母恩》的文章,直把院长看的泪眼汪汪,大呼神童。
书院夫子们更是爱惜人才,为了争抢这个学生,往常平淡如水的夫子们,又是比赛又是揭对方老底的,当初还真是闹得不可开交。
不过那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后来,阎夫子闯三关过六将终于得了这神童,却说不过半年,这出口成章的俞千帆忽然没了才气,成了个死读书的了。
虽然还是最优秀的,可照着当初的一文惊永州,却还是云泥之别。
夫子们见了俞千帆都不住的摇头,背后连名字都不叫,只叫是俞仲永了。
及至到了第二日下学,千帆背着书袋上了马车,今儿个接他的人是赶马的老黄,载了千帆,就听他道,“跟上前面的马车。”
今早千帆特意和娘亲说了,要去同窗家里一会儿,老黄也知道这事点了点头,便一声响亮的驾马声,就跟了上去。
马车安安稳稳地停在里卢府的门口。
谢卢从前面的马车上下来,立马有府里的小厮出来,接他的书袋,谢卢没管,直跑着过来对才下马车的千帆着急道,“我父亲可吓人了!长得吓人!说话吓人!连笑都不会!你到时候千万可别说漏了嘴,他问你我什么,你都说我还可以哈,中庸之道中庸之道...可记得了!”
他都这么着急了,却见俞千帆声色不动,只扫扫自己皱了的衣角,也不知他听没听见他的话,一时间着急的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了。
“我说俞兄弟、俞大哥、...俞祖宗!我这块白嫩的屁股,可就全托付给你了!”
俞千帆微调眉毛,眼底钻出一抹坏意,“放心,你的屁股,我保了——”
说完,大步走进了谢府。
直到他走了进去,谢卢还站在原地。
刚才那个表情...那个感觉...是书院里那个只会学习啥也不会的书呆子?
谢卢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所有人都被这贼小子给耍了!
或许也就是这一次的阴差阳错,让他们两个以后成为胜似亲兄弟,而谢卢成为俞千帆最坚实的臂膀,陪他经风沐雨,走到山顶。
嘿!果真他没看错!
这小子不仅扮猪吃老虎,还精通马屁之道,三两句话把自己这个不拘言笑的父亲,逗得前仰后合,只会拍着桌子,像个醉鬼一般的大叫,“妙极!妙极!”
谢卢看着两人在餐桌上又是大谈天下,又是大谈理想的,还有好多他根本听不懂的东西。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
感情,这两个相见恨晚的,才是真父子罢!
比及夜深了,桑桑等了许久不见归来,便亲自来接他。
才到,便见谢家家主欢天喜地的送了千帆出来,眼里都是止不住的赞誉,见到她,更是将千帆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及至二人上了车,桑桑眯着笑眼,“乖,伸出手来。”
千帆:“娘亲,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