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通房宠婢 > 第一百二十四章 他的父亲
    霍老夫人几乎以倚躺的姿势,慢而缓地在那椅上。

    让无忧想起了东麓村的村口总有几个无所事事的老婆子,就爱这样赖洋洋地晒着太阳,唠着些村里的闲嗑。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条苦难的河。

    而她们,似乎是千辛万苦才淌过人生苦难的河流,亦在河中主动抛却了什么,又或是被河流带走了什么,待到上岸之时,年华虽老,却身子轻盈。

    终于有心情,去受着余途的鲜花雨露、阳光黑暗。

    “我只有一个儿子,叫沈言,从小啊,最是乖巧听话的。”

    无忧望向这个逐渐要被岁月吞噬的老人,面上纵横交错的皱纹沟壑里,长出一层层的淡淡笑意。

    此刻的霍老夫人褪去一身的狠辣,提到那个已逝的独子,显露出鲜有的慈祥。

    “虽不及褚修,却也是当时独步难寻的天之骄子!十七岁中了榜眼,比褚修还要早一年呢!呵呵呵...”

    说到这儿,她轻轻的笑了。

    目色探远幽深,仿佛记忆栽到了那条河里,最温柔的时刻。

    “他也是个好官,刚直不阿、为民除害,名震天下的三狼案,就是他亲自抓出来的,三狼作恶多端,害死的人不计其数,当年是怎样的风光气派?就连皇帝都亲自召见赏赐无数,澧朝的王侯将相都前来相邀,连我也得了诰命...”

    “只是,他还是遇到了命中的大劫...”

    说到这儿,她微微咳嗽,那咳嗽声压很低,难受无力。

    慈岁上前给她一下一下的顺着气儿,眼里满是忠诚的担忧,及至老夫人顺了些气儿,挥了一下手,慈岁便老实地退下。

    “那女子,叫虞月绫,是青远侯家的嫡女,沈言只去过他家一次赴宴,我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可自从那一日始,他就变了...”

    “我瞧着他时常总呆呆的,或是忽笑,又忽而突锁眉心,去虞府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我才知道,他似乎是对那家的女子有了情意。晚上回来的时候,从未饮酒的沈言喝了个大醉伶仃,哭着在我怀里求我为他去求亲。”

    “我的儿子,自他六岁父亲去世后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可那一晚上,却足足哭湿了枕头,我便就知道,他一定是要那女子的,否则,此生都不会快活。”

    “第二日,我便做足了功课和礼节,亲自上门提亲,虞父倒是未说什么,只是我走的时候,虞月绫也就是褚修的母亲找到了我,她竟敢逾越礼制,同我说明了真实的情况,原是她从小已经定了亲,只不过未婚夫家道中落如今只是一个不上数的小将军,父亲便将这门亲事不做了数,可重要的是,这门亲事,她认。”

    “她说得坦诚,又极为大胆情义,我似乎知道为何沈言会迷上了她,就连我也从未见过这样别类的大家闺秀。她话说得十分透彻,这辈子,非那小将军不嫁。既然她已经这样说了,又何必做那无用功呢?回去,我便将此事告诉了沈言,沈言听了一言不发,我那时候原以为,他是放弃了的...”

    说了这样多的话,她似乎有些累了,可眼里却沁出了点点的珠子。

    “后来,那小将军忽然上了战场,死了。”

    听到这儿,无忧的心,止不住地一跳。

    “不出三日,沈言亲自上门提亲,那小将军死后的第七日,他终于还是将她八抬大轿迎进了府里,做了夫人。”

    一个心里有别人又清醒的女人,一个执拗妒忌到发疯的男人,果真,是一段冤孽。

    “婚后的日子,沈言并不幸福,月绫也时常躲在屋里偷偷哭泣,两人五天一大吵三天一小吵,我一次又一次地为他们二人去解心结,可并无用,沈言养成了酗酒的毛病,月绫也越来越沉默寡言。”

    “直到,褚修的到来。他们两个算是过了一段还算融洽的日子,沈言断了酒,月绫也有了些笑容,可这样的日子还没过几年,那个秘密还是被月绫知道了,原来那小将军上战场的背后推手,是沈言。”

    “他们凶吵了一架后,月绫就病了,沈言又喝起酒来,我为了让他振作起来,给他娶了门小妾,也就是梁姨娘,他一次酒醉,又有了孝云。”

    “只是月绫的病,越来越沉重,沈言遍寻天下名医都不能够治好她,反倒自己也累出一身的病来,比她还要迅速地枯萎下去,两个人,本都是明月争辉的,可落在一处,却总是互相伤害...”

    “月绫去世的那一日,我从未见过沈言那样的情形,他瘫在那儿,眼神空洞的可怕,仿佛世上一切的事情都不再重要,我是他母亲,劝了多久他也不在乎,在我面前生生呕出血来!”

    “他就像是失去土壤的大树,以极快的速度抽干了水分和生命,他真狠心啊,为了一个女子,他连辛苦而来的前途、名利、名声...他什么都不要了!连自己的亲生母亲,他也不要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不会痛,可是说到这儿,她还是忍不住的心脏刺痛,泪流满面。

    无忧端坐在那儿,犹如一个听书人,静静等着后续故事的发展,明知是悲剧,却无法却步。

    霍老夫人用那双苍老的大手抹去了自己纵横的泪水,淡淡起身,望向她,“后面的事情你应是知道了,沈言不出一年...也跟她走了,独留我这个老婆子,抚养两个独子,直到如今。”

    慈岁在旁听得也感动不已,“老爷真是个痴情人呐!他是太思念夫人才至致抑郁而终的啊!”

    “不知老夫人同奴婢讲这些,何意?”

    她像个耐心的倾听者,听完了所有的故事,却没有为故事中的人物所打动。

    本就不是自己的感情,为何非要去强求?

    最后只有伤人伤己。

    沈言如此。

    沈卿司亦然。

    何不放了手,叫月绫自由了去?

    锁在自己的身边,也无非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自私罢了。

    “我过去对你所作所为实乃非我本意,你莫要怪我,我实在是...怕极了...”

    她怕褚修再走上他父亲的老路.

    害怕他年纪轻轻又要丧命。

    他沈府人丁寥落,如今,只有褚修了。

    她不敢赌。

    “既然老夫人这么怕,当初就应花千分万分的气力去教育沈卿司,而不是抽薪止沸地去想要谋害她人!”

    “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被你们这般的随意玩弄抹杀?”

    “大胆!你竟敢忤逆...”

    “慈岁,让她说。”

    “我亦然,虞月绫亦然,都是沈家男人以深情为饰豢养的一只鸟儿罢了...何曾真正地受到过尊重?”

    她坐在那,朗声道道,像极了月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