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的寂静与喧嚣
夜幕降临,国公府大门口悬挂的两盏硕和灯笼散发出喜庆的光芒,与卫家的热闹景象形成鲜明对比,偌大的府邸显得格外宁静。繁空与卫闲诺抵达之时,国公爷、殷霄、虞氏、殷香萱、殷淮齐聚一棵古树下,小公子殷景澄却攀附于树干之上。
“你给我下来。”殷淮手持军棍,面带愠色,视线紧锁景澄。
“除非你不打我,否则不下。”殷景澄紧搂树干,言语间透露出坚持。当他注意到繁空与卫闲诺,立刻呼唤:“姑姑,闲诺哥,我在上面!”
繁空略显尴尬,快速向国公爷行礼。
见卫闲诺来临,虞氏轻轻拉扯女儿衣袖,暗示回避嫌疑,她也将跟随女儿一同离去。
殷香萱抿唇,向繁空行礼后,随母远去。
“你姑和闲诺到了,还不肯下来?”国公爷满脸怒容,瞪视顽固的孙子,年夜饭未能如期举行,令他气愤不已。
“祖父,只要您和小叔远离,我方肯下来。否则,你们三人联合,我无法招架。”殷景澄以脚指示两人位置。
殷霄目睹父亲面色铁青,忧心忡忡:“爹,别动肝火,景澄长大了,有自己的见解和行动。既然闲诺来了,先让他们谈谈。”
“他们谈?他们都是参与者!”国公爷愤怒斥责。
繁空心头一震,参与者?难道涉及七皇子事件?思绪翻腾,国公爷在殷霄劝导下离去。
庭院内,仅剩殷淮、景澄、繁空与卫闲诺四人。
殷景澄敏捷落地,迅速藏匿于繁空身后:“姑姑,您得保护我,我只是说七皇子一事处理正确,小叔就要揍我。”
“你还说没错?”殷淮紧握棍棒,目光混合悲痛与失望,凝视宠爱多年的侄子。
的确关联七皇子,往事并未完全消弭,繁空暗叹。
“没错,贤妃身亡,七皇子必然报复太子表舅,即使非即时,终有一天会发生。放过他,将成隐患。何况,他曾挟持姑姑,您当时必定害怕。”殷景澄分析道,此事与叔沟通无效,姑姑经历现场,说服力更强。
卫闲诺望向母亲,她对此持有特定见解。
“当时确实害怕。”繁空点头,刀抵咽喉,谁不恐惧?
“听见没,小叔?”
“你依旧不知悔改?贤妃去世,七皇子一箭穿心,你与他一同成长,计算他时,毫无哀伤?”殷淮追问,七皇子事件震惊朝野,父子三人将一切推诿于七皇子篡位阴谋,太子、卫闲诺、景澄撇清关系。他深知夺位之路血腥,但三位少年的冷酷手段令他胆寒。
“我会伤心,但昭盛总是诋毁皇后和太子表舅,太祖母健在时,我克制。得知他们非太祖母血脉,又恶劣,自然要明确立场。”殷景澄解释。
繁空领悟殷淮担忧,景澄年幼便懂得彻底清除敌人,日后恐演化为冷血之人,正如她对闲诺所忧。
“那七皇子襁褓中的孩儿呢?”殷淮紧握军杖,眼中掠过隐痛,回忆起多年前丁府灭门惨剧,最小婴儿仅五个月。
“并非我和闲诺哥意愿,是太子表舅所为。”殷景澄面对叔叔目光,声音降低。
离开皇觉寺,繁空未再追问七皇子后续,此刻殷淮提及,那群婴童显然未能幸免,心中叹息。
殷淮骤然行动,抓住繁空背后的殷景澄,军杖狠狠拍打臀部。
“啊—啊—”殷景澄尖叫。
“不准叫嚷,站直。”殷淮严厉命令。
“姑姑,闲诺哥。”殷景澄泪如雨下求助,却不敢移动半寸。
繁空头痛,毕竟是殷淮管教自家侄子,自己作为远房表姑,插手似乎不妥。再者,适当惩戒未必无益。
卫闲诺面无异色,默念军杖次数至十,正欲开口,只听殷景澄哭泣质问:“小叔,当初协助太子表舅,你无异议。为何助太子表舅制衡七皇子,你却惩罚我?”
殷淮停顿,审视泪流满面的侄子,沉重说道:“因为我亲身感受‘残忍’之苦,不愿无辜再次遭受折磨。权力应用于福祉,而非制造苦难。”
夜幕下的教训
殷景澄呆滞地看着小叔,鼻翼轻轻翕动,试图抑制即将泛滥的泪水。
殷淮并未再次举起手掌,只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望眼神审视着他:“斩草除根,只会招致恐惧,无法赢得民心。”他的话语犹如寒风中的钟声,久久回荡在空气中。国公府,这座看似坚不可摧的城堡,自丁相一族惨剧以来,失去了无数年轻的勇士,那些士兵,曾经对帝国忠贞不渝,如今心中却满是质疑。朝廷上下,又有几位大臣真心拥护这位皇帝,他的统治,终究只是武力夺取的结果。殷淮内心叹息,转向繁空,诚挚道歉:“大年夜扰了你们的安宁,这小子实在是不懂事。”
“接到小厮的消息时,我还真以为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繁空温和的声音,如同春风化雨,消融了空气中的冰霜。
殷景澄委屈的目光转向姑姑,明明自己遭受了不公待遇,这难道不算大事?还有卫闲诺,关键时刻居然袖手旁观,辜负了他的信任。
“留下来一起用餐吧。”殷淮提议,这个时辰,想必他们还未用膳。
“我们还得返回越城与毅松他们会合,一同庆祝年夜饭,就此告辞。请向国公爷转达歉意。”繁空婉言谢绝。
殷淮点头应允:“我亲自送你们一段路。”
“叔,让我送姑姑和闲诺哥即可。”殷景澄急忙开口:“您不用劳烦,爷爷肯定正等着您呢。”
殷淮冷冷注视着侄子,终于对繁空道:“那就不远送了。”
繁空微笑,待殷淮离去后,关切地望向殷景澄:“你也无需送我们了,赶紧回去敷些药膏,否则伤势会加重。”
殷景澄委屈地抽泣几声,继而嘻哈一笑,从腰间摸索一阵,像是解开一条绳索,随后从臀部取出一个小型软垫。
繁空哑口无言:“......”真是机智。
卫闲诺嘴角忍不住抽搐。
“姑姑,您认为我叔叔的观点正确吗?”殷景澄认真询问。
繁空微笑,小公子能思考这个问题,已是难得的优点:“姑姑相信,如果世间多一些像你叔叔这样的人,世界将变得更加美好。倘若我们因惧怕复仇而痛下杀手,他人同样会以牙还牙,陷入无休止的暴力循环。当权者若一味崇尚‘斩草除根’,国泰民安将不复存在,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最重要的,是学会改变的力量。”
殷景澄低头思索。
“你叔叔作为一名将军,亲身经历战争,见识过生命的脆弱,他选择善良与宽容,并非软弱,而是深知,为人处世,心存善念,手握利器。”
心中有佛,手中有刃?卫闲诺目光闪烁。
“你们已成年,经历了此事,我相信你们心中自有衡量。此事应画上句号。”繁空凝视着闲诺与景澄,培养青少年的正直思想,乃是大人们肩上的重责。
三人来到大门口,挥手告别。
殷景澄目送繁空二人离去,才故意摆出一副重伤模样,蹒跚着返回主院。
雪虽止,世界依旧一片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