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大哥?”卫闲诺诧异地注视着跪倒在地的百官,视线最终定格在斐丛安身上。他心头涌起无数疑问,不知为何斐大哥会出现在这庄严的殿堂,而且,为何所有的文武百官都要向他下跪?

    殷景澄的目光则停留在推着斐丛安的父亲殷霄身上,随后又掠过那一排排俯伏在地的官员,内心同样充满了困惑。斐大哥究竟有何种身份,竟能让整个朝堂为之震动?

    繁空愣了片刻,眼前一幕似曾相识,她努力回忆着,试图找出这份熟悉的来源。

    太子心中震撼无比,只见父皇缓缓站起身,迈步走下御阶,向着斐丛安而去。殷霄在完成任务后,恭敬地向皇帝行礼,而后站在斐丛安身后。

    皇帝身材魁梧,即便站立不动也有种不容忽视的威严。当他站在斐丛安面前,目光深邃莫测,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感情。

    斐丛安抬起眼睛,清冷的目光中夹杂着一丝长辈对晚辈的慈爱,但又隐约透露出复杂的情感。当周围的人都在猜测两者间的关系时,皇帝微微弯腰,郑重地说:“见过太上皇。”

    百官闻声,立刻齐呼:“叩见太上皇。”

    这一举动令在场许多人目瞪口呆,尤其是那些未曾见证过前朝变迁的年轻人,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看起来甚至比当今圣上还年轻的男子。

    “诸位请起,”斐丛安温和地开口,“太辛,这些年你是否勤勉治学,未曾有过丝毫懈怠?”

    皇帝姒太辛沉吟半晌,答道:“从未。”

    得到满意的回答后,斐丛安示意百官平身,接着,他用淡然而不失威严的语调宣布:“施鸿哲听旨。”

    施鸿哲浑身颤抖,脸色苍白地跪在地上回应:“臣,臣听旨。”

    “施鸿哲因诬陷状元郎卫闲诺抄袭政论,现将其职务撤销,剥夺进士、秀才称号,终生禁绝科举之路,其后代三代亦不得踏入庙堂。”

    施鸿哲听到判决,险些昏厥。

    随即,数名御林军迅速上前,将施鸿哲带离,同时,其他学子也被护送出殿。

    唐相仍沉浸在震惊中,他万万没想到,消失了多年的斐丛安会在此刻重现。他瞥了眼皇帝,发现后者正低头沉思,神色晦暗不明。

    斐丛安接着说道:“唐相之前为施鸿哲所做的辩解,交由陛下裁定。”

    “遵命。”皇帝应允。

    斐丛安的目光在繁空和卫闲诺脸上停留片刻,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他深知二人对他的身份感到困惑。尤其对繁空,今日她的表现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和殷霄在外等候许久,不曾料到她竟拥有如此非凡的勇气与见解。

    “老地方见。”斐丛安对皇帝说完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便未再理会其他人。

    殷霄默默推着轮椅,跟随斐丛安离开大殿。皇帝回到龙椅,环顾四周,他是这座宫殿的主宰,朝堂人事更迭不断,唯有斐丛安的容颜与眼神中的温柔一如既往。

    太子心中有许多问题想要询问父皇,但看到他投向下方众臣的目光,满载着复杂情绪,便将疑问暂时搁置心底,认为这不是他该触及的领域。

    朝堂上一时寂静无声。

    繁空则在原主记忆中寻找有关太上皇的信息,却发现寥寥无几,《越国志》中也没有提及此人。若按年龄判断,斐丛安似乎比皇帝更为年轻,除非他是先帝最小的儿子,意味着皇帝与斐丛安实为叔侄关系。

    然而,若先帝将皇位直接传给了侄子,又怎会出现太上皇的局面?若侄子篡夺王位,斐丛安又如何安然无恙?

    正当繁空思考这些问题时,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唐阳接旨。”

    唐阳深知今次无法幸免,心中对妻子的愚蠢行为懊悔不已。

    “唐阳作为丞相,理应成为百官楷模,引领民众,但在知晓施鸿哲陷害卫闲诺的情况下,非但不予制止,反而袒护罪犯,严重违抗律法。朕对此深感愤慨,鉴于其乃三朝元老,特予宽宥,即日起解除丞相职位,贬为闽郡郡守。”

    这对唐阳而言无疑是职业生涯中最沉重的打击,也是最为丢脸的经历。他眸中闪过一抹狠辣,再次磕头:“臣领旨。”

    文武百官无人出面为唐相求情,他们仍未从太上皇的突现中恢复。

    繁空听闻此消息,暗暗松了一口气。皇帝将唐阳从相位上撤下,改封为郡守,这意味着他连降三级,已是极刑。毕竟,唐阳曾经是一国宰相。

    退朝后,众人纷纷走出大殿,往常喧闹之声此刻荡然无存,每个人都低头沉思。

    繁空与卫闲诺刚出殿门,就被几位南方派官员拦下,询问的并非抄袭事件,而是卫闲诺是如何结识太上皇,以及大越何时出现了另一位太上皇的消息。京城派官员同样前来探询。

    殷景澄先行一步找到太子,心中感叹今日之事精彩纷呈,超越了他十六年来的人生经历。

    此刻,斐丛安独坐皇宫之巅,俯瞰整个宫城。他注意到一群人在某处聚集,距离稍远,无法看清容貌,但他猜想,那必然是卫闲诺和他的母亲被众多官员包围。

    姒太辛沿着台阶缓步而上,直至看见高处的斐丛安,尽管身坐轮椅,却风采依旧,犹如临风玉树,英气逼人。

    见皇帝到来,殷霄行礼后悄然退下。下楼之际,他回望楼台上的两代帝王,思绪飘回十年前那段悲壮往事,不禁轻叹。

    “皇叔。”皇帝接近斐丛安,顺着他的视线望向“丛政殿”,眺望着广阔的皇宫,感慨道,“想不到皇叔如此看重这位新科状元。”

    斐丛安转动轮椅面对皇帝,表情不再是刚才在“从政殿”上的温婉,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疏离,但称呼却异常亲切:“大侄子,还不是因为你把他引荐给我。”

    皇帝面色铁青,眼神如同寒冰,与斐丛安冷漠的目光交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息。终于,他勉强移开了视线,避开那份直击心灵深处的审视。

    “你身边的眼线密布,每一寸土地都在严密监控之下,”斐丛安直言不讳,“如果不是你默许,卫闲诺一家又怎能悄无声息地搬至我住所附近?”

    皇帝沉默了,半晌才吐露真言:“皇叔并未阻止,或许,你也在期盼南派的复兴。”

    “那是我对他们的亏欠。”斐丛安的目光落在自己残疾的双腿上,言语间流露出深深的自责:“也是你应当偿还的债务。”

    “皇叔至今仍在记恨朕灭丁氏一族。”丁相,昔日右相,南派领袖,曾一度掌控朝堂,影响力远超京派。他支持的对象正是斐丛安,而皇位之争,历来血腥残酷,这不能怪皇帝无情。

    “我对皇位无欲无求,早已承诺让位于你,”斐丛安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而你始终不信我之心。”

    “我是父皇之子,继承王位,天经地义,无需他人让渡。”皇帝满脸怒意,怨怼之情溢于言表:“父皇那么多儿子,偏偏选中了他的小弟。”

    “然而,先帝遗诏明文指定传位于我,你篡位夺权,登基名不正言不顺。”斐丛安淡然回应:“即使你篡改史册,贬黜或杀害知情的大臣,也无法抹去真相。”

    皇帝双手紧握成拳,脸色愈发阴沉:“朕是一位优秀的统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