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闲诺！”伴随着殷景澄略带怒意的呼唤，他从阴影处走出，快步走到卫闲诺身边，瞪视着他，又焦急地望向船舱。
“如果你真的为你姐姐着想，就不该出这种馊主意。”卫闲诺冷冷地俯视着比他矮一头的殷景澄，这家伙似乎又长高了一点儿。
“你早就知道了？”
“你的意图太明显。”
“我姐喜欢你，非常喜欢。”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为姐姐心疼，想出这么个法子。殷景澄不满地瞪着卫闲诺：“我姐那样骄傲的天之骄女，都愿意放下身段，你怎么就这么不领情呢？还让姑姑进来，我姐现在肯定觉得羞愧难当。”
殷香萱此刻脸红得几乎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她局促地站在繁空面前，既羞涩又慌张。按她的性格，是不敢做这种出格的事的，但她心里也想知道卫闲诺觉得她哪里不够好。所以，当弟弟提出给她制造机会时，她想了整整一天才答应下来。
只是没想到进船的不是卫闲诺，而是表姑。
繁空也是感到颇为头疼，果然被闲诺料到了，青春期的懵懂喜欢，少男少女的初次心动，她作为母亲，该如何说才能不让小姑娘感到尴尬呢？
哎，自己还没好好谈几次恋爱，现在却要处理晚辈们的早恋问题。
“姑姑。”殷香萱红着脸向繁空行了个礼。
“景澄说香萱心情不太好，这么晚还在湖边小船上坐着，希望我能来陪你聊聊，解解闷。”繁空拉过小姑娘坐下，温和笑道。
殷香萱一愣，没想到姑姑会这样说，心里感激姑姑没让自己更加难堪。
“别担心我晚上不安全，闲诺陪我一起来的。”繁空笑着说道。
“闲诺表哥也来了？”
“是啊，他大概去找景澄了。”繁空和蔼可亲地看着这位小姑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香萱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我常想，如果我现在是十六岁该多好啊。”
“我觉得十六岁没什么好。”殷香萱有些落寞，她不喜欢长大，长大就意味着失去了更多的自由。
那是因为你还没经历过衰老，繁空在心里默默想着，只有老了才明白青春的宝贵：“你是贵女，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拥有着大越每个女孩都羡慕的身份和家庭，这些难道还不够好？”
或许是表姑脸上的笑容太过温暖，殷香萱微微咬唇，首次坦露心迹：“可我每天都不开心。”
“那如果变成平民百姓，日复一日为生计奔波，春耕秋收，你觉得如何？”
殷香萱愣住了。
“或者去做一个丫鬟，伺候主子，看人脸色过活？”
“我……”
“我之所以说希望自己十六岁，是因为人生在那个阶段才刚刚开始。如果有事情让你难过、伤心，就转移注意力，寻找让自己快乐的方向，这个选择权始终在你自己手里。”
殷香萱明白了表姑的弦外之音，是要她忘了闲诺表哥。
“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吧，免得你娘担心。”繁空温和地说，多说无益，聪明如她应该能理解。
“表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殷香萱拽住了正要起身的繁空，问道。
“不，我很喜欢你。”繁空说的是真心话。
“那闲诺表哥讨厌我吗？”
看着少女眼中的那一丝期盼，显然，她这样的委婉表达并不能解决问题。虽然直接的话可能伤人，但至少能让人彻底死心，繁空沉默片刻后说：“闲诺不讨厌你，只是不喜欢你罢了。”
“为什么，我哪里不够好？”殷香萱终于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都说了是不喜欢，繁空在心中叹了口气，闲诺交给她的这个任务实在棘手，总感觉自己在扮演坏人：“香萱，闲诺不适合你，生命中无缘的人，要学会放手。”
“无缘的人？我们不算有缘吗？”殷香萱不解，若是无缘，他们怎么会住进国公府里？
“如果有缘，他带给你的将是灿烂的笑容，而不是如今的伤心难过；如果有缘，走进船里的那个人就该是我。”卫闲诺本质上是个自私又冷漠的人，她作为母亲，花了很长时间才慢慢改变了他的性子，即便如此，她都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变好了，还是不要再去伤害这个好姑娘了。
灿烂的笑容？殷香萱怔怔地望着表姑。
繁空本想狠下心，说上一句“香萱，记着，倒贴的女人最后只会一败涂地”，但这样的话对于一位国公府的千金来说太伤尊严了，这样一个好姑娘，她还是温柔点吧：“香萱，当你遇到你的有缘人，你会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他会给你温柔，给你阳光。”
“那我要是遇不到呢？”
繁空想了想，说：“表姑无法告诉你遇不到该怎么办，正如之前所说，你才十六岁，向着让你快乐的方向前行，你是国公府的千金，比大多数女孩都有更多的选择权。”
从船上踏出那一刻，两位侍女已在外恭候多时。
小厮引领着繁空迈向别院大门，那里，卫闲诺和殷景澄正等待着她。
“娘。”
“姑姑。”殷景澄奔至繁空身旁，忧虑地问：“您，您跟我姐姐说了些什么呀？”
“还能说啥？自然是一番宽慰。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繁空心里明白，景澄与香萱姐弟情深，只是这一次，景澄确实做得不对。他常伴闲诺左右，难道不了解闲诺的心思吗？即便想让香萱彻底断念，私底下这样相见终究是不合适的。
听罢，殷景澄如释重负，冲着卫闲诺重重哼了一声，转身跑去寻他姐姐了。
卫闲诺心中同样暗自松了一口气。
夜已深沉，繁星点点，宇宙浩渺无边。
马车之中，繁空望着卫闲诺一脸悠然自得，好奇地问：“闲诺，你跟娘说过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吗？”
“没想过呢。”
这个年纪不考虑终身大事？繁空回想起自己十六岁时，只要读书好、模样周正的男子，她可暗恋过好几个呢。
“娘，我以前说过，不到二十不娶妻，等过了二十，若娘看中了哪个姑娘，定下来就是了。”卫闲诺淡淡说道。
“是你娶妻，又不是娘娶，娘喜欢有什么用？”繁空觉得这孩子真是好笑。
“我娶妻只是为了孝敬娘，娘喜欢的，我就满意了。”卫闲诺对此事似乎并不太上心。
这话一出，繁空有些犯愁，头疼起来。
回想初来乍到时，大儿子对大儿媳那态度差得不行，现下却异常恩爱。
罢了，慢慢来吧。
其实在感情问题上，她自己也还是个门外汉呢。
次日，天空细雨连绵。
郡守夫人雇凶伤人的案件，已成了街头巷尾百姓们的热议话题。
清晨时分，作为事件关键人物的繁空被召唤到了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