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何要懂你？你的事情我根本不关心，我只是告诉你，不管你有多少借口，当你利用无辜者作为手段时，像你这样的人就该立刻受到严惩。”说到最后两个字，繁空的眼神里满是狠厉。
繁空一直自认为心地善良，即便受了委屈也能一笑了之。但当那位妇人为了她挡刀，而她却无力阻止妇人身上的血不断涌出时，她的心中充满了怒火，只想以暴力对抗暴力，以杀戮阻止杀戮。
贤妃不愿在这气势上输给一个乡下妇人，但内心却被这些话深深触动，不过是个乡野农妇，眼里却满是令人胆寒的杀气。
从贤妃的宫殿出来，繁空感觉整个人精神焕发，她意识到自己今天确实冲动了，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
在清嫔身旁伺候的老嬷嬷一直守在贤妃宫殿外，等着卫夫人的到来。见到繁空平安现身，她松了口气：“夫人，清嫔娘娘吩咐我在这里等您。您没事儿吧？”
“没事儿，多亏清嫔娘娘挂念。请问嬷嬷怎么称呼呢？”
“我姓潘，夫人，我家是烈城的。”潘嬷嬷边领着繁空往清嫔的宫殿走去，边低声恭敬地说：“属于南派的人。”
繁空眼神微亮，原来是同乡，轻轻一笑，没说什么。
“老院长曾来信，让老身听从状元郎的安排。”潘嬷嬷在宫里资历深厚，以往默默无闻，现在南派再次兴起，她自然要出一份力。
老院长也掺和进来了吗？岂止是掺和，估摸着出主意的时候也没少出力。南派动作真快，繁空知道南派人官职都不高，但看潘嬷嬷这年纪，在宫里少说也几十年了，根基应当很稳固。
两人边说边走，已来到清嫔的住处。
清嫔正于偏殿的小鱼池边喂鱼，见繁空进门，连忙迎上，满脸关怀：“卫夫人，贤妃没给您添堵吧？”
“没有，多谢娘娘关心。”繁空行礼致谢。
“我说过了，在我这儿不必行礼，您是我的贵人嘛。”清嫔拉繁空坐下，示意其他人退下，仅留下了两个贴身嬷嬷，潘嬷嬷便是其中之一。
“娘娘这话太过奖了，民妇担当不起。”
清嫔面上不再是起初的活泼可爱，眼神里多了几分沉稳，拉着繁空的手不曾放松：“夫人，我真的从心底感谢您，若非您的帮助，我这孩子恐怕保不住。”说着，她抚摸着隆起的腹部，想到贤妃的狠毒，脸上满是对她的毫不掩饰的怨恨。
繁空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她。
“夫人，我从采女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从未有人帮我，如今，我背后不只有您和卫大人，还有整个南派的人。您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清嫔诚恳地说。
一路走来，她当然清楚那位卫大人和南派的人对她的不过是利用，但她甘之如饴，世上没有谁的援手是理所当然，她明白这个道理，也正因为理解，她才更懂得珍惜。她相信，即便是利用的关系，只要真心对待，对方也定会善待她。
“我相信南派也会一直守护娘娘。”繁空望着清嫔端庄的模样笑道：“刚才还真被娘娘那纯真可爱的外表给骗了。这才是娘娘真实的面貌吧。”
清嫔轻笑一声：“我也不想这样，可皇上喜欢呀。”她这一路被人算计、欺凌，少女时代的纯真甜蜜早已被生活的艰辛磨灭，但既然皇上喜欢，她就投其所好。
皇上也有点可怜。嗯，虽然可怜，繁空心想如果可以选择，自己还是想做皇上。
两人交谈之际，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宫女在不远处禀报：“娘娘，奴婢有宫外的消息。”
“过来讲。”
小宫女走进来禀告：“宫外的人说，昨日街头发生了凶案，而凶手竟是当朝丞相夫人，不对，是郡守夫人派去刺杀状元郎母亲的，”小宫女看了繁空一眼，“就是卫夫人，不料误杀了他人，那凶手指认郡守夫人后自尽了。此事现在城里闹得沸沸扬扬。”
繁空和清嫔交换了眼神。
“外面怎么议论？”清嫔问。
“外界传言，是郡守夫人之前诬陷卫大人科举作弊不成，反害前任丞相降了三级，她是来报复卫大人的，实在太狠毒了。”小宫女说：“据说今晨郡守夫人就被召去了大理寺，现仍在审讯中。”
“唐郡守家真是祸不单行啊。”清嫔略带幸灾乐祸地说。
繁空知道这事今日必会曝光，只是不知启承之后会如何行动。
这时，一名老嬷嬷入内行礼后禀告：“娘娘，唐郡守府的人进贤妃殿了。”
“来得倒是快，我还想和夫人多聊会儿，看来只能改日再详谈了。”清嫔起身，面容又恢复了清新甜美：“我得去贤妃殿加把火。”
繁空也忙起身：“清嫔娘娘一切小心。”
清嫔点头。
二人一同离开偏殿，繁空目送清嫔进入贤妃宫殿。所谓的加把火，就是激怒贤妃，让她方寸大乱，露出破绽。
显然，南派的人已经开始布网，收网大概就在这几日。
想到贤妃之前的怨毒表情，繁空只希望这张网能早点收起，以免更多无辜者受到牵连。
离开贤妃宫殿后，宫女带着繁空穿过花园，到了小巷口，明黄色的御驾从不远处驶来。
繁空想避已来不及，只好原地行礼，等待御驾经过，哪知御驾竟在她面前停下。
“卫夫人请起。”皇帝身边的劳内侍声音传来：“皇上请您上前几步说话。”
繁空没想到皇上眼光如此锐利，只好上前行礼：“民妇卫蒙氏参见皇上。”
皇帝约莫四十上下，不显天子威严时，气质文雅而不失庄重，加上五官端正，气度不凡，初见便让人感到舒适，就像现在：“起来吧。朕同意清嫔召你入宫陪她解闷聊天，你是刚从她那里出来吗？”
“是的。”
“我记得这才不到一个时辰吧？清嫔那个性子，黏人的时候半天都舍不得放人啊。”皇帝的话语中带着宠溺。
既清嫔娘娘对她推心置腹，繁空自然要帮衬一二：“听说贤妃娘娘心情不佳，清嫔娘娘前去安慰贤妃娘娘了，清嫔娘娘跟我说，她一直将贤妃娘娘当作亲姐姐，所以每当贤妃娘娘情绪不好，她就会想办法逗她开心。”言毕，眼角瞥见带她出来的宫女悄悄离去。
真是个机灵的宫女。
皇帝轻轻点头：“清嫔懂得感恩回报，也常在朕面前夸赞贤妃。这正是朕喜爱清嫔的地方，她重视情义。”当然，最让他的心弦颤动的，是清嫔说过的那番话，她想和他像普通百姓夫妻那样，有争执就吵，有不快就闹，但无论如何争执都不伤害彼此的感情。几次尝试下来，他发现自己格外享受这份平凡夫妻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