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空点点头:“是的,是个年轻人。我跟你去衙门做个口供和笔录吧,你们可以据此画个肖像。”

    差役愣了一下,他还是头一回遇到如此主动配合的百姓。

    “那你就跟我回衙门吧。”差人说。

    繁空刚迈开第一步,险些摔了个趔趄,双腿发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眼皮底下被刺死,她手上还沾满了那妇人的血,幸好是大白天,周围人多,她勉强稳住了自己。要换成晚上,繁空觉得自己肯定要被吓得不轻。

    “大妹子,我们和你一块儿去。”蒙翠姝连忙扶住了繁空。

    “对呀,夫人,我也陪您去。”燕伯在一旁附和道。

    繁空点了点头,暗暗吸了一口气,先到旁边摊子上讨了点水洗了洗手,这才随着差人往衙门走去。

    一路上,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与那个年轻男子目光交汇时,明明男子的眼里盯着的是她。如果不是那妇人突然冲出来抢菜,那刀子的目标恐怕就是她了。

    这么一琢磨,繁空感到脊背一阵发凉。

    衙门,就是人们常说的六扇门,坐落在西城门附近,庄严气派。那“头门”不是一般的大门,而是一座有顶的建筑,给人威武严肃的感觉,让走进门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

    蒙翠姝和燕伯一见那“头门”,不由得身子一缩,两人见繁空挺胸抬头,满脸好奇地打量着六扇门,蒙翠姝连忙轻轻拉了拉大妹子的衣袖,心想:大妹子在看什么呢?

    “这就是传说中的六扇门啊。”繁空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这个名字,那上面就简单写着三个字,哪里像眼前的这样,“头门”就这么雄伟,两边还立着龇牙咧嘴的石狮子,足有一人多高。

    六扇门大致相当于现在的公安局,而大理寺则是最高法院。殷霄在大理寺工作,繁空心想,如果自己的猜测没错,这事儿恐怕不是六扇门能管得了的。

    三人正要进门,里面迎面走出来两个少年。走在前面的少年看上去十六七岁,穿着华丽的锦衣,英俊的脸上透着冰冷和高傲。他的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繁空脸上。

    繁空自然也认出了这个面熟的少年——当朝御史大夫的儿子彭庆生,也是今年科举考试的第二名。不过这小伙子似乎对闲诺夺了状元有些不服气。

    繁空想起那天在朝堂上说的抄之事,御史大夫显然是太子那一派的,最后他也赞同了自己的说法,看样子他和闲诺是一条战线的。而他儿子嘛,从现在看来,很可能站在对立面上。

    “她们来这儿干什么?”彭庆生问带路的差人。

    差人便把事情原委讲了一遍。

    “哦?你确定她只是目击者,而不是嫌疑犯?”彭庆生冷冷一笑,转身走了。

    若不是繁空此刻心思全在案件上,加上亲眼目睹杀人现场还心有余悸,她肯定要上前理论一番:“差爷,彭家公子在六扇门里是做什么的呀?”

    “您认识彭公子?”

    “何止认识,我儿子是状元,他可是仅次于状元的榜眼呢。”繁空望着还没走远的少年背影,大声说道。

    只见彭庆生身形微微一顿,转过身,冷眼瞪着繁空。

    繁空瞟了他一眼,心想:我这老婆子还能怕你个小年轻不成?

    差人没注意到这老少之间的暗流,惊喜地看着繁空说:“原来夫人是状元郎的母亲,真是失敬失敬。”一番恭维后又解释道:“这只是民间的一场纠纷,当事人喊冤,但没有其他证据。正好彭公子路过,就过来做个证人。”

    “这位榜眼大人真是好心肠,还愿意帮咱们老百姓做见证。”蒙翠姝在一旁赞叹。

    “别看彭公子板着脸,其实他人很好,经常帮百姓写诉状呢。”差人笑呵呵地说。

    是这样吗?繁空望着那少年离去的背影,心里却不太认同。

    等繁空从“六扇门”走出来时,天色已近黄昏。她详细叙述了当时的情景,并具体描述了那个行凶者的相貌特征。那里有专门负责绘制肖像的人员,根据繁空的描述,画出来的画像竟有七成相似度。

    而与此同时,差役也已经调查清楚了遇害妇人家中的情况,无非是寻常百姓,平时并未与人结仇,更别提有什么深仇大恨了。

    “今日让夫人受惊了。”差役送繁空三人出门时说道,“请夫人放心,待找到凶手,小的不单会依法惩治他,还要替您出口气。”

    “多谢差爷关照。”繁空感激地回应。

    由于天色已晚,此时三人不可能再返回官府赐予的宅邸,于是蒙翠姝先行回家。

    繁空和燕伯回到家中时,卫闲诺和卫天曦已然归来。见母亲不在,晚饭也未准备,卫天曦便主动承担起做饭的任务,而卫闲诺在一旁摘菜。

    繁空走进屋内,刚到厨房门口,就听见小儿子对二哥说:“听说那妇人流了很多血,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真是太可恶了,在那么多人面前行凶。菜市场估计要冷清好一段时间了。”

    “人跑了吗?”卫闲诺静静地听着。

    “是啊,还没抓到。最近出城都得凭户籍登记。娘,燕伯,你们回来了?”卫天曦见到母亲和燕伯,高兴地喊道。

    “娘,您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卫闲诺注意到母亲神色不对劲。

    燕伯叹了口气,解释道:“天曦说的这事,就发生在夫人旁边。夫人还帮忙给被刺伤的妇人止血,可惜没起到作用。”说着,他便去旁边给繁空倒了杯水。

    繁空接过水杯正要喝,忽然感觉一股血腥味从手中的杯子传来,脸色更加苍白了,她放下水杯说:“我去洗洗手。”但那血腥味似乎仍然萦绕不去。

    “燕伯,这是怎么回事?”卫天曦连忙问道。

    燕伯便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两个孩子。

    回到厨房时,繁空的手已经被草木灰擦洗了两遍,又用皂角反复洗了两次,直到那血腥味淡去,她心里才稍微舒坦了些。

    燕伯在这儿吃过晚饭后离开,留下母子三人坐在厨房里,繁空这才开口:“娘觉得那男人可能是想杀我,没想到那妇人突然冲过来,他的匕首就误伤了她。”

    “要杀娘?”卫天曦瞪圆了眼。

    卫闲诺眉头微蹙:“娘怀疑是丞相夫人和贤妃娘娘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