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下午，繁空边欣赏着越下越大的雪景，边忙活着调制火锅底料。尽管天气寒冷，但这恰好让底料凝固得更快。现在，她已经集齐了所有所需的原料，甚至不惜加入了几种大越特有的、大多数人买不起的香料，构成了独一无二的满家秘方，根本不怕别人学去抢生意。
目前，这火锅调料只专供“醉霄楼”一家酒楼，虽说价格卖得比别处高许多，但繁空琢磨着不能总这样独家经营，不然难以赚到更多银两。
临近傍晚，卫闲诺回家，发现娘不在住的院子里，便直接去了娘专用的小灶房，果真看到娘正热火朝天地忙着，脸上洋溢着笑意，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眼睛都笑弯了。
“娘。”
“闲诺回来啦？”繁空抬头匆匆看了儿子一眼，继续从模具里扣出底料，用竹叶包裹，外层再裹上印着辣椒图案的油纸，并用麻绳打了个好看的结，“你去斐大哥家了吗？”
卫闲诺轻轻应了一声，过来帮娘的忙。这些日子，他也常协助娘干活，包底料的手法已十分熟练：“我已经告诉斐大哥，娘想请他吃饭的事，他说随时都行。”
“那我们就离开国公府后再宴请他，怎么样？”繁空想着要好好感谢这位对二儿子帮助极大的斐大哥。
“行。”
“你别干了，快去念书吧。”科举殿试没剩几天了，繁空催促着，未来的状元哪用得着干这些粗活。
“我已经看完了。”
“这么快？殿试可不能大意，书里的东西都吃透了吗？”
卫闲诺再次轻声应是。
这么厚的几本书，这么快就读完了？不过读书这事儿，二儿子向来不让家里人操心，繁空也就放心了。
当卫天曦回来时，地上已积了一指厚的雪。
一家人的晚饭刚结束，繁空就提着暖手壶，和小儿子一道站在走廊上赏雪。
卫闲诺从侧厅出来走向走廊，听见娘说：“天曦，雪还不够大，看样子要等到明天才能堆雪人了。”
“那咱们明早就去堆雪人！”卫天曦满怀期待地说。小时候，他喜欢和村里的孩子们打雪仗，但娘觉得他们一家是读书人，不让和那些没上学的孩子玩，心里难免有些遗憾。今年没想到娘会提议一起玩雪，感到既惊讶又高兴。
望着如鹅毛般飘落的大雪，卫闲诺不解，每年都有雪，为何今年娘对此如此感兴趣？
这时，齐伯打着伞进了院子：“闲诺娘，两位少爷，晚饭吃过了吗？”
“吃过了，齐伯，您怎么来了？”卫天曦问道。
“秦老夫人和国公爷让我来请您们，说人都到齐了。”齐伯笑眯眯地说。身为国公府的管家，有些事他自然知晓，但既然上面没改称呼，他还是照旧叫“闲诺娘”，态度上却恭敬了许多。
“这么大雪，还劳烦齐伯跑一趟，我们这就过去。”繁空笑道。
齐伯一走，母子三人面面相觑，事情终于要有个结论了...
繁空带着两个儿子走进国公府的大院子，被人领到一处小花园的正房里。他们一进门，就瞧见了国公老爷、秦老夫人、殷霄、殷淮，还有伯爵夫人和贤妃娘娘，全都在那儿了。
空气里头有点闷闷的。
国公老爷脸上还是挂着笑容，看上去和平常没啥两样。
秦老夫人又心疼又内疚地看着外孙女，殷霄脸上带着点无可奈何，殷淮则是一脸冷峻，看不出心里在琢磨啥。
贤妃坐在上头的位置，看得出来，今天是特地打扮了一番，从化妆到衣裳，都透着那么一股子刻意的派头。她算不上绝色美人，但长得很甜，就算年过三十，就算现在脸板得紧紧的，也让人忍不住多瞅两眼。
大家行礼。
卫天曦心里头不乐意，凭啥他还得给这个冒牌贤妃行礼？但一想到娘说的“实力不够”，心里那口气也就顺了点。娘说得对，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憋屈、不满、愤怒这些情绪，都没啥用，说不定还会让人觉得是在找茬呢。
明明吃亏的是他们。
“好孩子。”伯爵夫人走到繁空跟前，拉着她的手，声音都有点颤抖：“真是没想到，彩云嬷嬷当年竟然会干出那种恶毒的事情，更没想到路氏为了隐瞒真相，居然在我背后在烈城害你们。我和贤妃娘娘，真的不知道这一切。孩子，我心里，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现在真相大白，我对不起你啊。”
一上来就开演，繁空心里叹了口气，国公府和秦老夫人已经站他们这边了，平平静静地按规矩处理这事就行了，偏要来这套。
繁空也只能跟着演，脸上一副很感动的样子，说：“伯爵夫人，让您丢脸的不是我，是我那苦命的亲娘，她连自己亲生母亲是谁都不知道，就这么走了。”
伯爵夫人脸一僵。
秦老夫人一听，又是悲上心头。
伯爵夫人想抽手回去，繁空反而紧紧握住，她的手哪能说让人拉就拉，说放就放？演嘛，那就得演全套。她抽泣着说：“伯爵夫人，如果您真的感到内疚，就去烈城我娘的坟上烧炷香吧。”
伯爵夫人眼神一寒，这家伙得寸进尺。
“放肆！”贤妃没想到一个乡下妇人敢这样跟自己娘说话，瞥见国公老爷和外祖母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勉强压下怒火，委屈地说：“蒙翠罗，这些事情我们一丁点儿也不知道，事情发生了，你有没有想过我和娘的心情？我从小就绕着爹娘、外祖母膝边转，现在连皇子都有了，你们却跑来告诉我，我，我……”说到这儿，眼泪就掉下来了。
“是啊。”伯爵夫人用力抽回手，对大伙儿说：“别说是我，贤妃娘娘对外祖母有多孝敬，对国公府有多好，大家心里有数。她一直把香萱和景澄当成自己亲生孩子，一有好事就想着外祖母和国公爷舅舅。”说着，掏出帕子抹起了眼泪。
“可你们还好端端地活着，我娘却已经去世了。”繁空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
伯爵夫人和贤妃都冷冷地盯着繁空。
卫闲诺和卫天曦站在繁空后面，俩人脸色都不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