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的。”繁空捏了捏小孙女肉乎乎的脸蛋，这孩子能吃能睡，将来必定是个有福之人：“你去准备做饭吧，我饿了。”
“好嘞。”卫毅松转身进了厨房。
方蔷拿起刚刚整理好的大叶青菜，继续忙活起来。她旁观着这一切，心想那位姨婆那些话分明是故意说的，摆出一副见不得婆婆好的姿态，不由得联想到自己娘家的情况，跟婆婆的这些亲戚比起来，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心里一阵酸楚。在这方面，她和婆婆同样可怜。
卫闲诺回来时，看见娘正逗着小团团玩，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他拉长了脸，勉强叫了一声：“娘。”
“去了这么久，赔礼道歉花了不少时间吧？”院子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大儿子的饭都快做熟了，卫闲诺才回来，繁空不用猜就知道他去做了什么。
方蔷见小叔子脸色难看，像是要吵架的样子，连忙抱着小女儿进了屋，生怕吓着孩子。
“娘，就算您不在乎这些亲戚，您也得为我考虑考虑。到了越城后，肯定需要打点很多关系，有姨婆他们在背后帮忙，我能省多少力气啊？”卫闲诺心里虽然气恼娘不明事理，但也不敢大声顶撞。
繁空坐到椅子上，端起之前大儿媳倒的茶水喝了两口。
“您以前说过，做生意就是为了多赚些银子，方便我以后打点人脉。姨婆她们在越城这么多年，人脉肯定深厚，我们跟姨婆处好了，他们自然愿意指点我。您就让他们说两句怎么了？”
繁空心里的火气刚压下去一点，又被挑了起来，多喝了两口水压火，指着旁边的椅子，淡淡地说：“先坐下吧。”
卫闲诺见到娘的眼神冷冰冰的，嘴角挂着冷笑，知道娘是真的生气了。这些年来，只要娘一生气，不管对错，父亲总是会教训他们让娘消气。虽然现在父亲不在了，但卫闲诺本能地不想惹娘生气，便坐下了，不敢再言语。
一杯茶下肚，繁空的气消了一大半，这才缓缓开口：“闲诺，真想帮你的人，是不会借着‘帮忙’的名义来侮辱你的家人的。你那个姨婆这些年一直不待见我，我生的孩子，他们怎么可能真心实意地帮忙呢？”
“因为他们看中的是我日后的成就，现在帮助我，以后自然也能得到我的回报。”卫闲诺对自己信心满满。
“我问你，他们因为你的优秀想要改善关系，希望日后得到你的回报，那为什么对待你的家人却如此刻薄？”
“那是因为在咱们家里，只有我最出色。像他们那样的人，看不起没读过书的人是常有的事。”
繁空手里的茶杯险些直接砸向卫闲诺的额头，这话比路家老太太的嚣张跋扈更让她上火。从这句话中，繁空看出了卫闲诺的品性：自私、自利，完全没有家庭观念，甚至于，他骨子里也看不起自己这一家子。
“他们嫌弃你的家人，只看重你，所以你就打算让全家人受他们的欺负，还去讨好他们，就为了从他们那里换取一点人脉情面？”繁空强忍着，才没让怒火喷涌而出。
“娘，我身为一名光荣的秀才，又是石鼓书院的学员，哪里需要别人的施舍？像姨婆这样的人脉是可遇不可求的，当然要抓紧机会，等将来我有出息了，您也能跟着风光。”卫闲诺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自尊受损的刺痛。
“卫闲诺，你靠着让家人受委屈去巴结那些关系，不管你认不认可，本质上就是在恳求别人的施舍，是在放弃自尊，变相地乞讨。”繁空的声音透着冰冷。
卫闲诺脸色涨红，猛地站起身来，漆黑的眼眸圆睁，满是愤怒地盯着繁空：“娘，是您不懂事理，姨婆他们并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不过是说了几句让您不开心的话罢了。我只是想在去越城参加科举时，事情能顺畅一些，这有什么不对？您是我娘，怎能这样侮辱我？”
“跪下。”繁空严厉命令道。
卫闲诺一愣，极不情愿地跪在了地上。
在屋里抱着孩子的方蔷被外面的动静吓得一跳，连忙到门口探个究竟。
卫毅松做好了饭菜，在厨房门口焦急等待，看得出，母亲是真的动怒了，而且很严重，她从未让二弟跪过。
繁空强压怒气：“我不懂事理？我侮辱你？卫闲诺，是你让全家蒙羞，因为你的缘故，全家人都抬不起头来。我要告诉你，什么样的关系才值得你去珍惜。这些年，若没有你父亲节衣缩食，就没有你现在的生活无忧；没有你大哥大嫂操持家务、农田，你也无法安心学习。他们才是你应该重视的人。没有家人的支持，你将寸步难行。”
“那也是因为他们指望我将来飞黄腾达，能从我这里得到这些年投资的回报。”
“卫闲诺！”繁空咬牙切齿地喊出了这三个字。
卫闲诺脸上一片冷漠，嘴唇紧闭。
繁空深呼吸几下，目光掠过柴房外的木棍，不，对卫闲诺这样的人，暴力解决不了问题，她在心里默念‘我不生气，我不生气，教育先教德，教德先修心’，才让语气缓和下来：“你错了，是因为你属于这个家。闲诺，如果不是因为你父亲的儿子，不是你大哥的弟弟，换成其他人，他们会愿意为你这样做吗？”
卫闲诺的脸色依旧冷硬。
繁空在耐心即将耗尽时再次深吸一口气，温柔地说：“闲诺，一个人的力量不是真的强大，当别人因为你的成就而尊重你的亲人时，那种力量才是真正的强大。同样，那些表面对你友好，背地里却看不起你家人的人，内心其实也在轻视你。”
卫闲诺那张冷峻的脸庞微微缓和。
见他似乎有所触动，繁空扶起卫闲诺，换上了慈祥的表情：“儿子，娘没读过多少书，但为了你，娘什么苦都能吃，若是别人说几句闲话，娘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但你姨婆这样对娘恶言相向的人，你真相信他们会真心帮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