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姝。”身后有人呼唤。
“二哥，是大姐。”蒙翠姝兴奋地对着那位男子说道：“我见到大姐了。”
那男子正在把马车交给栈的小二，听了妹妹的话转过头来。
他和蒙翠姝面貌相像，脸庞宽厚，浓眉大眼，一副老实人的模样，衣着体面，略微发福。看到繁空时，他愣了一下。
这男子是原身的二弟，蒙子平，比原身小两岁。小时候，原身对这两个弟没疼爱有加。自从他们被姨娘带走后，原身非常思念，但再多的思念也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淡化了。
“大姐？”蒙子平走近了，脸上的表情不像蒙翠姝那么激动，倒是有几分忐忑的样子。
“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繁空觉得没必要勉强摆出特别激动或者特别想念的样子，毕竟都过去二十年了，他们一步也没回过家。记忆里告别的场景还停留在少年和小孩的模样，一眨眼的功夫，大家已经是长辈的身份了。她心里本来以为这辈子大概不会再相见了。
“这么多年，我们都没回来给爸妈上过坟，后天就是爸爸的忌日，就想着该回来祭拜一下了。”蒙翠姝说明了原因。
哎呀，对了，还有这档子事，要不是遇见这姐弟俩，繁空还真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大姐，小姨在茶馆里呢，咱们一起去找小姨吧。”蒙翠姝高兴地说着。
旁边的蒙子平悄悄扯了扯妹妹的衣角，心里琢磨着姨娘本来就不待见大姐，怎么会想见她呢。
繁空注意到了蒙子平这不起眼的动作，轻轻笑了一下，说：“不用了，家里还有些事情等着我去办呢。”说完这话，她就牵起丝柔的小手，打算离开。
“大姐。”蒙翠姝紧紧抓住繁空，眼睛里充满期待地问道：“你，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啊？”
这个问题有点儿好笑，繁空想了想，轻轻一笑，道：“你们刚离开那会儿，我每天都想念着你们，让教书先生给我读你们的信是我最开心的时刻。后来，你们的信不再来了，我等了一年、两年、五年、八年，慢慢地，就不想了。”这番话是原身内心的真实写照，既然被问起，她就代原身表达出来吧。
蒙翠姝突然间喉咙一紧，声音哽咽，原来大姐是如此期盼着她和二哥的书信。
蒙子平也神色黯然，低下了头。
“子平、翠姝，怎么在这里？”一位老妇人从茶楼中走出，两鬓已显斑白，鼻翼两侧深深的法令纹让紧抿的嘴唇显得有些严厉。她穿着一身绸缎衣裳，身后跟着一个举止端庄的侍女。
虽然已经二十多年未见，繁空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位原身的姨娘。原身对姨娘的怨恨太深，自小就不受待见，父母去世后，姨娘带着弟弟和妹妹去了大越城过好日子，唯独把她留在乡下自生自灭。
当然，原身的愤懑并未过多影响到繁空的情绪，她顶多觉得这位姨娘做得有点过分。毕竟原身对自己的三个亲生孩子都有亲疏之分，更别提对待姨娘了。
老妇人见到繁空时，表情淡然。蛟镇这么小，偶遇并不奇怪，只是没想到刚回来第一天就碰上了。二十年光阴流转，她本以为即便相见，也会看到一个饱经风霜、被生活压垮的老妇，没想到繁空的精神状态竟是如此之好，乌黑的头发中没有一丝银白，脸上的细纹几乎察觉不到，皮肤依然白皙细嫩。
“大姐，那是姨娘。”翠姝见大姐一脸平静，嘴角挂着礼貌的微笑，却始终不愿喊姨娘一声。
“一眼就认出来了。不过姨娘从来都不喜欢我，打不打招呼都没什么区别。”繁空微笑着说道，不再看姨娘和弟弟蒙子平，而是对尚存几分亲情的妹妹说：“我先回家了，有缘再聊。”言罢，便带着丝柔和小儿子离开。
“大姐……”蒙翠姝呆住了，虽然她记不清大姐从前的性格，但也觉得不该是这样。
“二十多年不见，倒是变得油嘴滑舌了。”老妇人对着繁空远去的背影冷笑道，目光凌厉地扫过蒙子平兄妹二人：“以后见了也不用理睬。”
这对兄妹几乎是被这位姨娘一手拉扯大的，从小就对他们管教极严，因此两人都害怕她，不敢反抗，只能点头应允。
“进去茶馆吃些点心吧。”老妇人说完，转身进了茶馆。
蒙翠姝依依不舍地望着大姐远去的背影，她不懂姨娘为何不喜欢大姐，二哥心里清楚，但她无论怎样询问，二哥总是不肯告诉她。
另一边，离开小镇后，踏在乡下的小道上，繁空边走边听着小孙女丝柔聊着绣坊的点点滴滴，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丝柔的变化真是太大了，这才不过两个来月的时间，那个害羞得不敢开口的小丫头已经不见了，现在眼前的是一位活蹦乱跳、开朗可爱的小丫头，一举一动都透着机灵，清亮的童声听着就让人打心眼里喜欢。
“妈，您给我讲讲姨奶的故事呗。”卫天曦那颗好奇心可旺盛了，对于这位血脉上那么亲近的亲戚，为啥会对妈妈这么冷淡，他实在是想不通。
“其实也没啥好讲的，她对我并不怎么好。”繁空说着，脚步停了下来，转头对儿子说：“丝柔走得有点累了，你背她一段吧。”
卫天曦听话地蹲在了小侄女面前：“丝柔，来，叔叔背你。”
丝柔抬头看了看奶奶，见奶奶笑得眼睛弯弯地点了点头，这才放心地一下扑到了小叔叔的背上。
一个才十四岁、个头还没长全的孩子背着个三岁的小不点，倒是没觉得多费劲。
不过，卫天曦对妈妈的答案显然不太满意，追着问：“妈，那姨奶怎么就那么不喜欢您呢？”
“记不清了，就记得小时候问过她一次。”繁空回想起自己这身体十几岁那会儿的情形。
“姨婆咋说的？”
“她就冷冷瞅了我一眼，啥也没说。喜欢一个人嘛，有时候就是没道理的，讨厌也一样，不用找个啥理由。”繁空笑笑说。
“这姨婆也太过分了，娘那时候心里肯定特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