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抖的手拉开书桌正中的抽屉,取出一封白色信封。
信封里装了一张照片和一张字条。
这张照片是在夜晚远距离拍摄的,噪点很高,画面不是特别清晰。但也足以看清照片上的影像了。
照片的画面里,有一道半透明的朦胧人影,腾飞在楼宇之间。身影恍惚诡异,仿佛是在那人隐身的过程中抓拍的。
随照片附上的还有一张用笔墨书写的字条,上面一共四字:人也?妖也?
信封是在尤辛怡在自己的车里发现的。十几天前,她打开车门,座位上就摆着这样一封来路不明,不知如何会出现在她车内的匿名信。
以为是谁人合成的恶作剧照片,尤辛怡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那日她在晏然家中见到了陪同他回家的女人。深受打击的她归家后心情低迷,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突然灵光一现。猛然想到些什么的她,顾不得只穿着睡裙就连夜跑到车库。她把车子翻了个底朝天,找到了那封本该被遗忘的信。
尤辛怡关好车门,坐在车里。她打开车中的照明灯,忐忑的取出信封中的照片。照片里腾空飞起,人影模糊的女人,与随晏然回家的那女人,长得近乎一样。
虽说像素不佳的照片上只露侧颜,可也足能够看清她的眉眼和轮廓了。美人难寻,她万万不会看错的。
如果这不是合成的照片,那会是什么意思?
尤辛怡每夜都会在诊所所在的大厦对面,寻一处靠窗的咖啡厅坐着。晏然每天下午六点会准时进入诊所,有时不消几分钟二人就一起走出,有时则需等上两三小时才会出现。
什么诊所,上的夜班这样令人捉摸不透?可尤辛怡顾忌那女人的诡异身份,不敢再冒然跟踪。待某一夜他们二人从大厦离开,她也从咖啡厅里起身离开。
服务生去收拾桌子,桌面上照旧摆着杯一口未喝的冷咖啡。
准备驱车回家的尤辛怡再次在自己的车座上发现无端出现的东西。这次是一张名片和另外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答案。
次日,在与晏然办公室一墙之隔的尤辛怡的办公室里,受想知道答案的好奇心的驱使,尤辛怡拨通了名片上数字奇异的电话号码。
与用了变声器的古怪声音对话了一番后,尤辛怡才知道,原来那是个私家侦探社。收费不菲,号称只要有钱,就连神的秘密都能探知。
尤辛怡支付了一笔高昂的查询费用,调查开设在大厦顶层诊所。他们的效率很高,不消几个钟头,资料就传到了她的邮箱。诊所只是间寻常的心理诊所,不寻常的是,诊所是登记在一个叫做齐烟的女人名下。可齐烟实则仅是个每日搭乘地铁上下班的员工,真正的老板另有他人,且身份成谜。
诊所采取预约制度,有严格的筛选标准。进去以后再出来的顾,大都有明显的性情转变。最为神奇的是,他们会在不久之后彻底忘记自己曾去过一个叫做诊所的诊所,对里面的人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尤辛怡决心查到那女人的真面目,揭露给晏然。所以她安排了一次远距离出差,为了拖延期限,她特意不让秘书订机票,而是让出差的员工们开车出行。
可惜支开晏然这一周的收获不大。那女人白日从不出诊所,只在下午六点以后独自出门。她要去的方向没有规律可循,每夜都不一样。跟随她的侦探往往跟到没有路灯的小巷就会把她跟丢,然后再也不知道她去到哪里。
最诡异的是,她每夜必从诊所走出,但是从没有人看见过她回诊所的身影。每天只见她出,不见她回,像是一个被抹掉了一半,肉眼不可见的轮回。
今天入夜时晏然回来了,他竟是连家也不回,还提着诸多文件就先去了诊所。于是尤辛怡安排在各处的眼线,拍到了他们两个今夜的动态。
第一段视频是他们两个在街上行走,隐隐约约的交谈被街边店铺的嘈杂音乐声给完全湮没了,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第二段视频,他们两人坐上了公交车,在后排低声交谈。视频里放大了他们的声音,所以他们的对话尤辛怡听的很清楚,也很心痛。原来冷漠如冰山的晏然也是会说柔情似水的话语的。
第三段视频才是尤辛怡惊吓的来源。用红外线摄影机拍摄的画面,色调诡异。他们二人沿着陡坡下到桥下,几十只流浪狗气势汹汹的将他们团团围住。那女人打了个响指,指尖燃起火苗。如果画面定格在那里,简直像是某种恐怖祭祀仪式。可她燃起灯火的下一秒就惊慌的跳到了晏然怀里。因摄影的地点离他们有一定距离,除了偶尔的犬吠,什么声音也没有。
画面仿佛静止了一段时间后,他们所在的地方顿时风起云涌,沙石漫天。一颗飞速袭来的石子击碎了镜头,视频就在破碎如蛛网的黑色画面上中断了。
尤辛怡一直不明白第一张字条上的“人也?妖也?”是什么意思。这下全懂了。写字条给她的人,是在指引她找那女人是人还是要的答案。而她寻找到的答案已经很明确了。有晏然在旁,视频不可能作假。那女人是妖女无疑了。
“叮咚。”
午夜门铃骤响。吓了尤辛怡一跳,她点亮沿路的灯,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向家中大门靠近。
门缝中塞进一封白色信封,而后门外再没有了动静。独自居住的尤辛怡到底只是个年轻女生,实在没胆量开门查看。她鼓起勇气,动作小心的拾起那封信,不敢关灯的她在满室灯火中匆匆回到书房。
这次信封里装的,只有一张字条而已。字条上的墨迹还没干透,还能闻到墨香。尤辛怡小声念出字条上的内容:“妖女惑人心,妖女夺人命,妖女乱人间。”
读完字条的尤辛怡感到不寒而栗,毛骨悚然,需要靠咬紧牙根来保持镇定。
“惑人心……”尤辛怡呢喃着,仿佛有所顿悟。之所以晏然会毫无征兆的对那女人倾心,原来是受了蛊惑。否则那样神秘莫测的诊所,晏然又是从何得知,还非去那处工作不可?
暂不懂字条上后两句话的意思如何,可尤辛怡已经知道,那女人并非善类。或者说,并非……人类。让晏然留在那女人身边极度危险,她一定要设法阻止。
次日早晨,尤辛怡在公司见晏然,他还穿着昨日的衣裳。晏然极讲究仪容,断不会一身衣服连穿两日的。怕是他昨夜根本没有归家。
“你昨天不会没回家吧?衣服都没换耶。”心中不安的尤辛怡却不能表现,只能装作嫌弃晏然邋遢的模样,开他玩笑。
“嗯,我昨夜在诊所。”晏然对此毫不避讳。自从那日在他家对尤辛怡讲了颇为伤人的话以后,她低落了几天便又是从前的笑模样。只是她再也不会过来挽住自己的手臂,依靠在他的肩头,有了普通男女朋友间理应保持的分寸。
“那晏然,这个周末,你要回家看伯母吗?”
“我很久没有回去看望母亲了,难得有空,自然是要回去的。”
“那我和你一起回去好不好?”
“为何?”
“我和伯母真的很投缘,比跟自己妈妈还聊得来。想跟她一起吃饭,聊聊天。”
“好吧,那周末我约母亲出来,我们就在外边的餐厅聚聚吧。”
“嗯,好啊。我来订餐厅,你负责邀请伯母就好了。”
虽然是否有心怀鬼胎之人在与辛怡接触的猜测,晏然还未完全打消。不过母亲的确与辛怡相处的很好,反倒是她们才像一双好友。只见过一次面,母亲就对辛怡念念不忘,时常打电话问起她。
若辛怡能自己走回到朋友之路也好。他就不必当个残忍之人,从此与她断绝关系。是了,他曾经一度为了斩断辛怡的情丝,想要收回而生,离开事务所,彻底从她的人生里抽身而退。不再成为她的磨难,也不让她成为自己的磨难。
当晏然切实产生这种想法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多年来一直都在做着这个准备。他这些年断断续续依靠自己的工作所赚取的金钱,除了买下现今所住的小公寓之外,其他钱他都不曾动用。那些钱他会支付给辛怡,用来买回他公司的名字——而生。
结束了手头的工作,晏然提前下班,想回家收拾几套换洗衣服带去诊所。他昨夜发现,游弋放在浴室里柜中的浴袍已被他浪费得只剩最后一件了。所以只能草草冲洗,和衣而睡。
回家发现季归尘不在,于是晏然选择在家沐浴。光裸着上半身,只系着浴巾的晏然走进衣帽间。在挑选衬衣的时候,他突然耳边有热风吹拂,臀上还被人捏了一把。
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季归尘,挑眉笑道:“身材不错嘛,晏兄。”说兄字的时候,还不断挑动眉毛,盯着晏然的前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