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游弋的低语,晏然没有听真切。
在一旁看戏的漆炎突然跳出来,拍了拍晏然肩膀说:“她说你莫名其妙,你居然还想听第二遍,也真是莫名其妙了。”
“嘶……”漆炎拍打到晏然伤口,疼得他倒吸凉气。
“哎哟不好意思。都怪你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一点受伤的样子都没有。”漆炎吐了吐舌头,道了一半歉,还要将另一半的责任推给晏然。他不要留在这里惹事了,揣着晏然送他的手机,去别家公司蹭网,当网瘾少年去了。
“伤怎么样?”游弋见他脸色不好。
“没事。”晏然说。
“没事就好。”游弋也不指望他会示弱,承认自己有事。游弋又问:“今日是何人偷袭你我?”
“没有人。”晏然不想把有一丧失了理智的阴差,正处心积虑要取他性命的事告诉游弋。
“没有第三人,难道是你推我入海?然后自己打伤自己的?”游弋当然不会信晏然说没有人的话,“你不回答,是在逼我误会你吗?”
“你明知是误会的话,那就是说,你相信我咯?”晏然有些欣喜,“你既相信我,就只管相信我。”
“我有说我相信你吗?我只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力。”游弋在入海的刹那,确实以为是晏然对她下手的。可她入海后,灵力受限。如果他的目标是除掉她,那么他大可以在海中就赶尽杀绝。况且他伤的比自己重得多,所以无论怎么看,那第三人想除的,都是晏然而不是她。
“不管怎样,你相信我,我很开心。”晏然全然不顾游弋的诸多疑问,只因游弋显现出的小小信任就露出笑颜。
因气血不足而苍白的脸,嘴角上扬时,仍颇具神采。游弋很畏惧他的笑颜,每每见他笑,她便越想要和他保持距离。她不喜欢自己的内心不听从她号令的失控感觉。将目光转移别处,试图稳定内心波澜的游弋问:“今日伤你之人,也是那日在山崖上伤你的阴差吗?”
晏然与送她桃花和方巾的阴差定有所关联,对于这一猜想游弋深信不疑。这个晏然身上的谜团之多,让游弋不知该从何处着手。而阴差不失为一条好线索,也或许是她了解晏然的突破口。
“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更多。但我保证,有我在,我不会让她伤你分毫。”晏然握紧拳头,恳切的立下保证。
但游弋却不大稀罕。游弋心想,不告诉她实情,无疑是剥夺了她自我保护的权利。不知道敌手是谁,她会变得十分被动。也罢,“在我弄清楚实情之前,我只相信我自己的所听所看。所以你若想从诊所全身而退,就别做让我起疑的事。”
说完态度强硬的话,游弋内心也平复下来。她告诫自己要与晏然保持距离,不可再心随他动。她是守魂人,无情无爱,方能保自己长久平安。他只不过是个突然闯入自己生活中的异数,留他在身边,也是因恰好还需从他身上解读出自己想要知道的诸多秘密。其他心思,他们双方都趁早根除为妙。
怀揣了这样想法的游弋一夜都与晏然很是疏远。晏然默默跟在她身后,注意四方动静。他们回诊所的路上,几乎未见游魂,极其反常。一条宽阔大道,寂静得生出恐怖的味道。
暗处匍匐着一只恶灵,他在吞噬游魂的灵体后不得满足。不久前第一次杀人饮血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晏然伤处散发出的血腥味,吸引到了这只嗜血恶灵。特别是晏然周身散发出不同寻常的灵力更加让他愿意为之冒险。
一双阴暗的眼紧盯晏然,恶灵在腹中说道:“只要吞噬了你身上的灵力,我就能成为无惧阴差的魔灵了。”受血腥味吸引,他跟随晏然一路。虽然明知自己看上的猎物身上有伤,可他还是没有轻举妄动,毕竟游老板也在左右。
“游儿,今夜我就不送你上去了,你自己先回诊所吧。”晏然在大厦楼底同游弋告别。
本来也没要你送过。走在晏然前头两米开外的游弋没有停顿脚步,她在走进大厦监控前,闪身回了诊所。
晏然加快脚步离开,直到出了游弋在诊所的视线范围,才说:“出来吧。”
见猎物主动帮自己甩掉了游老板,那恶灵自然是按捺不住了。化出一副瘆人的长獠牙,从暗处现身。晏然冲那暴露在明亮路灯之下的丑陋面孔轻蔑一笑:“好端端的人,好端端的魂,非要把自己变成面目可憎的怪物才心甘。”
“少废话,快拿你的血来祭你爷爷。”恶灵龇牙,獠牙闪着寒光,朝晏然猛冲过去。
晏然轻巧一避,让那恶灵扑了空。恶灵舔着如刀獠牙,如血牙龈,恶狠狠回头。这人果然并非等闲之辈。但他的命,自己还是要定了。是从此灭亡,还是变得更强大,就看这次冒险的输赢了。
晏然没有武器傍身,又有伤在身,行动大受局限。他沉着的应对恶灵试探性的进攻,但那恶灵一旦探明他的强弱,便不会再给他留余地。恶灵掉头又朝他袭来,晏然依旧用闪避化解。
见晏然原来是个花花架子,以为这块肥肉铁定到口了的恶灵放松了警惕。他蓄力朝晏然扑去,狠狠咬住了晏然肩头。獠牙穿透了他的衣衫及绷带,刺进了本就血肉模糊的肩头。
晏然用躲避的时间为自己争取到能够在背在身后的右手中聚起一团灵力来,等待时机以给那恶灵致命一击。恶灵贪婪,还未将猎物杀死,便先开始品尝鲜血。在他吮吸涌出的血液时,晏然用尽全力将汇聚起的灵力打向恶灵。恶灵从晏然肩上被掀翻在地,力之大,竟让他一时难以起身。
伤上加伤的晏然又耗费了大量灵力,他头晕目眩,步伐飘忽,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
好时机!恶灵预备趁晏然此时不备,一举将他啃咬致死。在他拍地飞身而起,快要咬上他猎物的脖颈时,一把桃木剑从他的后背刺入,前胸刺出。他瞪大眼睛,低头看了眼那剑刃,来不及说些什么,就化为乌有了。
“晏然,晏然。”游弋蹲下,摇晃昏倒在地的晏然。见他伤处血流如注,畏血的她不敢多看。
回诊所路上,光顾着与晏然拉开距离的游弋失察了。她没能及时注意到今夜一路的异常,还是回了诊所以后才感觉到晏然的不对劲。恐有意外的她立刻离开诊所,出来寻人。
原来这人早就知道暗处有恶灵跟随,特意支开她以后才和恶灵开战。
“不自量力。”游弋把已无意识的晏然搀起,嘴上忍不住责备他,可眼睛里暗藏的内容却全然是这样。
不同于自己,他到底是肉体凡胎,没有守魂人的不死之身那般强大的自愈能力。游弋把晏然送到医院急诊,很快人就被抬上病床推入了急诊室。而没怎么进过医院寻求治疗游弋,站在繁忙的医院里显得有些无措。她不太懂需要办理的手续和在医院瞧病的规矩。
医护人员忙得连喘口大气的时间都没有,游弋不好意思打扰。医院里灵魂虽多,可近乎都是新过世的灵魂,他们根本认不得游弋。往来阴差定是识得游弋的,不过从不开口说话,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阴差怎会给游弋指引?
游弋重重呼出口气,她给自己冰冷的面上戴了副有亲和微笑的假面,然后不停弯腰询问他人。说了数回请问和谢谢,受了数回不耐烦的挥手,才总算补全了晏然入院的手续,缴清了费用。
还在昏迷中的晏然被推进了病房里。他身上的衣服换成了漆炎也曾穿过的那种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晏然闭着眼睛,静静躺在病床上。游弋站在一旁,侧眼看他。
晏然轮廓鲜明的面庞因肌肤苍白变得柔和了许多。纤长的睫毛在紧闭眼睛下方投下一排淡淡的阴影,使他更显病弱。但也只有在他这般虚弱之时,才让游弋有机会仔细看过他的模样。
往常受无端悸动的影响,游弋从未好好看过这张脸,这个人。原来这个人有一张与他老成持重的性子极不相符的少年面孔。也是,他不过二十三岁的年纪,没理由不年轻。
以长者身份感叹他人年少的游弋,完全忘记了自己的面容,也永远定格在了二十三岁。
安静的病房中,晏然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游弋记得,这是上一次替晏然接电话时,拨进来的号码。是他女朋友打过来的。
“喂。”
游弋的声音响起,让电话另一头的尤辛怡误以为自己拨错了电话。她小心确认:“这不是晏然的手机吗?”
“是的。”
“你是谁?他的手机怎么在你手里?”
“他现在在医院,1120病房。”
“医院?好好的,他怎么会去医院?你可别骗我。”尤辛怡不敢相信晚餐时还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去医院。不禁怀疑这是偷了晏然手机,还跟她行骗的骗子。
耐心匮乏的游弋直接挂了电话,回到那方不大的窗前站着。
被挂电话的尤辛怡,还想吐槽如今的骗子怎么都这样不专业,没礼貌。可她思来想去,越想心中越不安。最后还是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匆匆赶去医院。
在护士站确认了今夜真有一位名叫晏然的病人因伤入院,安下心来的尤辛怡才换了副悲痛的表情冲进了1120病房。
也不先敲敲门。害得游弋险些没时间施灵力隐身。
“晏然,晏然你怎么了?”尤辛怡见到病床上的晏然,含泪扑了过去,“你醒醒啊晏然。出什么事了?你快告诉我啊。”
没有观众情绪也如此饱满,是亲女友无疑了。
不想继续看戏的游弋,绕过他们,默默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