怠工歇息了几日的游弋今天显得格外高效率,不仅一上午便瞧了往常一整天数量的顾,并且还将午休时间提前了半小时。
中午十二点,开门进来的不是齐烟,而是漆炎。他两手全力护着杯水,一路小心慢行,等送到游弋桌上时,还是只剩了半杯。
“嘿嘿,不好意思。我生平第一次做体力活,有些手抖。”漆炎嬉笑着把水搁到游弋桌上,主动赔了个礼。
“体力活?”游弋斜眼看他,觉得这小子讲话真是过分夸张了。
“喘气以上的动作,对我来说都是体力活。但是我愿意为偶像效劳!”漆炎解释的一本正经,最后还神情肃穆的向游弋宣誓。
“吃错药了?”怎会突然变得懂事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反常令游弋不敢轻易接受。
“做魂要懂得感恩嘛。谢谢偶像给我买了床,还给我腾了那么大一片地方。”漆炎展开双臂,努力形容着划拨给他的地盘有多大。
游弋欣慰的点点头。一张小床就能换来他的安分,也算值得。
漆炎比划完,又说:“何况你这诊所里,也没有药给我吃啊。我就奇怪了怪了,没有药的地方,怎么能叫诊所呢?”
“我的诊所里怎么没有药了?”
“就是没有啊。你也不开药方,也没有药房,整个诊所半点药味都没有。”
“你说的药,是什么药?”
“还能是什么药?不就是各种颜色的药片儿,胶囊呗。还有苦的不行不行的中药。实在不行,点滴也算啊。可你这儿一样都没有。”
“我到觉得,能治病的,都是药。”
漆炎咂巴着嘴巴细细思量,觉得有点道理。不过……
“不过,啥意思?”
“偶像你是西医还是中医?”
“都治些什么病?”
“中二病能不能治?”
在他用一连串的问题把游弋烦死之前,齐烟敲门进来说:“老板,你昨夜买的东西送到了。”
“一会儿送进来吧。”
“是。”
书架缓缓打开,游弋同漆炎说:“随我来。”
漆炎跟在游弋身后,新奇的抬头看无数漂浮在空中的晶莹碎片。他问:“这是什么?”
“药。”
“药?”漆炎诧异不已。他抓住一片碎片问游弋,“这东西能治什么病?”
“我不治病,我只开药。”游弋拿过他手中的游魂碎片说,“这片碎片中包含的温柔能中和掉狂躁。”放掉手中的碎片,又摘下一片,“这片是智慧,能消除愚钝。这里的每个碎片都各有用途,只要使用得当,他们就是良药。”
“哇。”漆炎看得目不暇接,大张着嘴巴感叹。才被圈粉不久,漆炎正是对游弋心生崇敬的时候。这样一来,更觉游弋形象帅气难当。
“原来这就是你的秘密房间啊。”齐烟张望的同时,顺手托了下漆炎的下巴,把他就快张得就快脱臼的下颌骨恢复原位。
“算不上秘密,只是个普通的储物房间罢了。”游弋没有与齐烟提起过书架后的房间,仅仅是因为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提起的而已。
大家上到二层,齐烟看到游弋的衣帽间,才恍然:“原来这些年我给你买的衣服,你都放在这里了。我还以为你都是用法术把东西缩小到不可见,随身携带的。”
“你应该知道我不是神仙,没有法力无边。”
齐烟看着衣橱里整洁有序的衣服,有点说不上来的哀愁,“你比我想象中会照顾自己。”
这边的愁绪未散,那边堵在游弋卧室门前的漆炎又不乐意了,“偶像,你就那么嫌弃我吗?稍微在你床上躺了一下下而已,你就把整个床都清空了。”
“嫌弃。”游弋无情的说了实话。她动了动指头,齐烟送上来的整套床品就已平整的在床上铺好。多出来的枕头,被她收进了柜子里。
下楼后,齐烟与漆炎又被一侧摆满了玲琅物品的柜子给吸引了过去。两人参观博物馆般,来回观赏。齐烟只敢远观,不敢随意触碰。漆炎则无畏得多,摸摸这个,拿拿那个。最后他捧起一个黑陶坛子,晃了晃听声响。没有声音反倒让他更好奇了,他想揭开封存坛子的油纸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放下。”发觉漆炎在动陶坛的游弋大声呵斥。吓得漆炎心一紧,手一松,坛子直直坠落。游弋飞身而去,在坛子即将落地前接住,很是惊险。
漆炎怕被问责,躲在齐烟身后,探出个头来为自己辩解:“是你让我放手的哦,不能怪我。”
“不经我许可随意乱动柜子上的东西,可是会闯出一些不太容易收拾的祸事的。”游弋把陶坛放回原处,并没有过多责怪漆炎。
在齐烟扯衣角的暗示下,漆炎委屈巴巴的道了歉,然后被齐烟先行带走。
“差点不能让你遂愿了,朋友。”游弋望着黑色陶坛,自语道。
下午看诊时,游弋从办公室出来,见大厅里多了扇水墨屏风。漆炎跪在屏风后头的滑梯床上,趴在屏风上热切地招呼游弋过来看。
游弋转头对齐烟说:“屏风选的不错。”便进了诊室。
惨遭冷落的漆炎扁嘴对齐烟说:“你老板真冷淡。”
不便当着顾的面同空气对话的齐烟,举起一张白纸,上面写:“不冷血就好了。”
两人一说一写的交谈没进行多久,诊室里的顾就出来。一扫来时的愁云满面,整个人容光焕发,自信满满。
“真神奇啊。只要十分钟就能把一个人改头换面、脱胎换骨。”已经看不少顾进出诊室,可每次看漆炎都觉得了不起。
“哪里哪里。”身在诊室里的游弋,自谦之声从里面传出。就在漆炎以为她真在谦虚的时候,诊室里又响起下一句,“令他们脱胎换骨一秒钟足矣。另外九分五十九秒,是用来让顾觉得自己的诊金没白花的。”
齐烟引导下一位顾前去诊室时,漆炎忍不住向齐烟寻找共鸣,“烟姐姐,你听到了吗?你老板也太臭屁了。”
“听到什么?她说话了吗?”齐烟一时失神,在顾身边出声回答。尴尬的连忙道歉,说自己走神自言自语了。
“我现在说的话,只有你能听见。”
“这个技能也太酷了吧!你快教给烟姐姐啊。有外人在的时候,她要和我对话,实在太累人了。”
“条件是你从此安分守己,不闯任何祸事。”
“哈,这也太难了。只能让烟姐姐委屈一下了,就当给她练练字吧。反正她字丑得是需要勤加练习了。”
早就站在屏风下的齐烟,听了想打人。气得咬牙切齿偏偏还不能骂出声。
“哎呀,烟姐姐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听到外头漆炎的求饶声,游弋觉得十分欢乐。
诊所里多了个冒冒失失的小子作调剂,倒也并非坏事。刻板而沉闷的日子过得比往常快了许多,转眼即到月末。
下班前,游弋同齐烟讲:“今明两天让小漆去你家小住,白天也不必带他来诊所了。”
齐烟抛了个恨其不争气的眼神过去,问漆炎:“你又惹什么事了?”
漆炎无辜的摇摇头:“冤枉啊,我没有。”
“明天该是阴差登门取魂珠的日子了,避之不见总归没有坏处。”若是位不明漆炎留在诊所其中缘由的阴差前来,定是要纠缠不休,将诊所闹得鸡犬不宁。
这理由容不得漆炎说不,一听到阴差二字就精神紧绷,全面戒备。游弋赠了个玲珑小巧的葫芦给齐烟,嘱咐道:“出行时让他待在这葫芦里,以免招惹麻烦。”
“这么小,装的进去吗?”齐烟疑惑着拔了葫芦顶端的塞子,洞口无意对准了漆炎,一眨眼功夫他就被吸了进去。齐烟大呼神奇,“天呐,和电视剧里神仙用的法器一样。好神奇啊。”
“这是多年前我与一位云游四方的斩灵人共同斩杀了一只成魔了的恶灵后,他赠我留念的小玩意儿。这只小葫芦除了装几个游魂,恶灵什么的,人畜无害,别无它用。倒是可以借你玩耍玩耍。”
“斩灵人又是什么?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除恶灵就是斩灵人的职责。与守魂人一样,是个隐秘不为人知的职业。”
“原来除恶灵不是你的活儿啊?那你为什么见到恶灵就出头?”
“不论是斩灵人还是守魂人,都所剩无几了。剩下的人愈少,承担的就愈多。”
“你们不是不死之身吗?理论上来说,你们的数量应该是守恒的才对呀。”
齐烟的天真猜想,引得游弋苦笑连连,她说:“活得越久,就越苦。不堪其苦之时,便会选择自毁形神,灰飞烟灭。用最决绝的方式和世间万物告别。我不过当了二十三年守魂人,就已经叫苦不迭了。”真不知道游婆婆那长达千年的孤苦,是怎样熬下来的。
齐烟眼露同情,想要安慰游弋点什么,可还未说出口,游弋便说:“有游魂上门,你先走吧。”随后一阵摇晃,待齐烟站定,人已站在诊所门外。她看了眼变化成“游魂诊所”字样的牌匾,默默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