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还在木桌上晃动的杀猪刀,

    叶响三人都心知肚明,

    旺二姐这是在向他们施压。

    若是不吃这猪肉,准没他们好果子吃。

    没等叶响开口,

    几道人影却是出现在了桌前,他们几乎是扑上桌的。

    叶响抬眼看去,

    发现来人是此前在酒楼中,被断去小拇指的白家三兄弟。

    “嘿嘿……管老大,

    这猪肉是真好吃啊,

    你们不吃,那就让给我们吃吧!”

    说着,他们便完全不顾形象,

    徒手抓着叶响几人碗里的猪肉,

    开始往油水满溢的嘴中塞去。

    见到白家兄弟这边又嚼上了猪肉,

    一旁成群的镖师也是纷纷吞咽起了唾沫,逐渐围拢了上来。

    他们的双眼死死盯着白家兄弟筷子中的猪肉,

    血丝充斥着整个眼眶,哈喇子落了一地。

    “抢!”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镖师们竟是在一瞬之间,如潮水般一拥而上,

    向着白家兄弟手中的猪肉争去。

    成群的镖师拥挤在一块,

    甚至开始为了争夺一块猪肉大打出手。

    一时之间,怒骂声,惨嚎声,不绝于耳。

    无论管仲再如何叫喊,

    奋力争抢猪肉的镖师们都不愿理会了,

    在他们眼中,似乎只看得见那几块还剩下的猪肉。

    看着镖师们那番痴狂的模样,叶响越想越是觉得可怖。

    究竟是什么样的肉质,

    会让镖师们如此痴迷,甚至连总镖头的话都听不进了。

    见着自己片下的猪肉被镖师们争抢一空,

    旺二姐原本有些难看的脸色,才算是稍微恢复了些。

    她将杀猪刀朝外猛地一拔,重新别在了腰间,

    扭头向着后厨走去了。

    旺十八也是拖着地上那块巨大的猪骨,跟在她身后去了。

    一边拖行,旺十八还一边舔着手指喊道。

    “二姐,这猪骨还能……煲汤呢……嘿嘿!”

    他们两人离场后,

    拥挤在一块的镖师们也终于散开,

    露出了里面被踩踏得鼻青脸肿的白家兄弟。

    怀璧有罪,折腾到最后,

    他们也就吃到了一片来自叶响他们桌前的猪肉,

    其余的都是在拥挤间就被抢走,不知落入了谁的腹中。

    随着镖师们这场闹剧的散场,

    活猪跑这第九道菜,也算是彻底告一段落。

    管仲见着镖师们变成这般模样,自觉得脸上无光,

    还没等旺家宣布宴席结束,便是抢先起身,对着主屋说道。

    “这坝坝宴我们也吃完了,

    不知大夫人可否兑现承诺,让我们讨赏离开呢?”

    主屋中不一会儿便传来了大夫人有些低沉的声音。

    “管镖头何必如此心急要走?赏金我随时都可以给你们。”

    接着,大夫人便是话锋一转,用温柔的嗓音再度开口道。

    “难道诸位好汉就不想在苍山镇多待段时间,

    好好品味一番此处的风土人情吗?”

    管仲想都不想便打算开口拒绝,

    却是被一旁的白家兄弟拉住了。

    “镖头,大夫人说得对啊。

    既然镖都送到了,就让我们在苍山镇待上几日吧!”

    白家兄弟的话似是说出了其余镖师的心声,

    一时之间,镖师们纷纷附和了起来。

    听到镖师们“群情激奋”的附和声,

    管仲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们押镖的,每逢押镖结束,

    确实有着在当地休整放松的习惯。

    毕竟押镖始终是件刀口舔血的苦差事,一刻也放松不得。

    押镖一旦结束,

    紧绷在镖师们心中的那根弦便需要松弛了下来。

    他们是人,人总要发泄。

    镖人到,青楼上,黄酥酒,美人梢。

    如今没有美人青阁可上,

    但镖师们却是被旺家坝坝宴上的这第九道菜,给深深吸引。

    活猪跑不仅是道风味极佳的美食,

    更从心理上让镖师们感到了彻底的放松。

    这些管仲都能理解,可他却也感到很头疼。

    原本纪律严明的兴业镖队,

    此时却是透着一股子散漫味。

    连身在局外的叶响都能感觉到,

    自从镖师们吃上黑猪肉后,

    就连管仲的话语,都有些压不住了。

    旺老大此时也是赶着点,走上前来提议道。

    “镖头,既然你手下如此强烈要求,我看倒不如成全他们。

    二姐此时应该还在后厨,兴许能再给他们整上一些黑毛猪吃吃。”

    听到黑毛猪三字,镖师们的眼睛里便是再度散发出光彩。

    他们已经彻底陷进去了。

    “不可!”

    在数十名镖师翘首以盼的热切眼光中,

    管仲的喉舌之间,坚定地凿出了这两个字。

    “今日镖队的所有人,

    都要随我一道离开,一个也不能留下。”

    旺家府邸不是什么好地方,

    经历过昨夜的惊魂,管仲决定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们不能再在旺府多待了,

    镖队已经伤亡过半,不能再出事了。

    听到管仲否决,最先表态的却不是旺家人,

    而是白家兄弟中的老大,白捱坤。

    他义愤填膺地从人群中走出,说道。

    “镖头,我们向来敬重你,

    可你这样未免也太霸道了,

    如今镖已押到,难道我们镖队就不能够休息片刻吗?”

    随着白捱坤出头说事,

    越来越多对管仲的斥责声从镖师队伍中传来。

    “是啊是啊,总镖头为何不体谅体谅我们?”

    “镖头,你未免也太不讲人情了……”

    冷眼看着那群镖师,林生忽地在管仲身旁叹了一句。

    “这就是你管老大誓死要强出头的人,

    如今看来,是不是觉着自己是个大冤种了?”

    他显然是在讽刺管仲,

    当时他可是誓死要为死去的镖师出头的。

    回答林生的,却是噌地一声。

    管仲的砍刀,此时已从刀鞘中露出了一段。

    刀光外露,刺目难当。

    见着管仲拔刀,

    镖师们方才止住了口中的碎碎念。

    见着镖队总算是安静下来,管仲说道。

    “我管仲担任镖头这些年,

    镖队里有多少娃郎,

    是我从杂毛小子开始便带在身边的,

    你们可曾见过哪怕一次,

    我管仲不通事理,不近人情?”

    听到管仲的话语,

    那些镖师都是接连低下了脑袋,似是不敢再顶嘴了。

    除了少部分年长者外,

    大部分镖师都是十五六岁入的伙,

    对他们来说,管仲就是镖队中最敬畏的存在。

    哪怕是此时兴奋上头,

    管仲的话语也如凉水般将他们激醒。

    “此地涉险,不可久留。

    难道你们都没有发现,

    宁隆和范涛他们不见了吗?”

    管仲口中的人名,

    大概便是昨夜惨死在门前那两位负责守夜的镖师。

    选择在此时道破此事,

    显然他是不打算再与旺家留底了,

    他只寄希望于镖队能恢复些许理智,

    发现旺家人根本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随他离开。

    “镖头,你在说什么呢?

    宁隆和范涛,他们不一直都在吗?”

    白捱坤话音刚落,

    围绕在管仲身旁的镖师队伍后方,

    便是缓缓走出了两道身影。

    见着那两道身影,叶响三人瞳孔便是一阵剧缩。

    昨夜被旺六姐吸食干净阳气,

    原地惨死的宁隆与范涛,

    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