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的惨死无异于雪上加霜,让罗振亮瞬间变成了一只惊弓之鸟。
他慌慌张张地逃离了如家旅馆之后,顺着一条偏僻的小巷,从东门逃出了西靖县城。
见后面没有追兵,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小刀拼死怒吼报警,他肯定就会落入敌人的魔掌之中。
坐在一棵枯树下,回想起方才的经历,罗振亮很是后怕。
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长气,太危险了。
前不久的那个风沙大作的下午。
卧虎山游击大队不幸被敌人包抄了老窝,一败涂地。
而他这个大队长在逃命时,又做了县自卫团一营营长米来隆的俘虏。
押解的路上。
趁松懈之际,出其不意地扬起一把黄沙迷住了对方的双眼,才得以捡回一条性命。
要不然。
十拿九稳地就做了前自卫团团长苏岩头周年的祭奠品。
尽管米来隆倒地之后打出的一枪击中了罗振亮的左臂。
但他还是逃走了。
借着大风狂沙的掩护,以及对地形的熟悉,从一条干涸的水沟里很从容敏捷地逃走了。
当天晚上。
罗振亮就摸黑去了孟虎家里。
他知道。
在自卫团大肆捕杀漏网的游击队员的这个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时候。
这里是卧虎山最安全的地方。
孟老三很热情地接待了儿子的这位朋友。
他用一种很奇特的草药治好了罗振亮的枪伤。
等身体完全康复之后,才送他下山。
临离别时。
又赠送了几块银元,权当路费。
还很真诚说,万一以后有啥事儿需要帮助,可以随时来孟家。
罗振亮满怀说不尽的感激,含泪悄悄离开了卧虎山。
之后。
带着洪野洪涛俩兄弟和几个游击队员潜入了西靖县城。
他不甘心就这样失败,想刺杀县自卫团长岳秀峰,替死去的部下报仇。
可是。
他的这个想法却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被撞得粉身碎骨。
明亮的阳光下。
看着自己派出去的两个队员的脑袋高高悬挂在钟鼓楼上的一瞬间。
罗振亮才意识到自己太天真太幼稚了。
他没有想到。
西靖县城里防备竟然如此严密,岳秀峰的心思竟然如此缜密。
说句大实话。
牺牲的那两个游击队员不仅身手敏捷胆大心细,枪法也很高超。
但最终还是失败了,丢掉了身家性命。
这一连串的遭遇让罗振亮心里很不是滋味。
就在他有点心灰意冷之际。
洪野却带回了一个令他又惊又喜的消息。
那就是失踪多日的孟虎有下落了。
在放火焚烧骑兵团存放在野麻滩保公所的军粮的那个晚上。
孟虎受了重伤,由于情势紧急,只能留在济世堂治伤。
而自己连夜带人押着饷银返回了卧虎山。
自此。
两人就失去联系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听完洪野的汇报后。
他心里充满了疑惑,追问道,孟虎枪伤好了咋没有返回部队,怎么去乌兰山当了土匪?
洪野支支吾吾地,大队长,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那你是从哪儿得到这个消息的?
我今天闲来无事,去自卫团大门口转了一圈,看能不能找到刺杀岳秀峰的机会。
你找到机会了?
没有找到。
洪野很尴尬的一笑,说,却听到孟虎上了乌兰山的消息。
小刀也跟着去了?
他们两人都上了乌兰山,受到了大当家常云的重用。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
罗振亮思索再三,决定派人去一趟乌兰山,调查清楚此事。
很快。
洪野就带回了确切的消息。
孟虎不但上了乌兰山,前几天,还单枪匹马地去了卧虎山看望老父亲孟老三。
两天后。
洪涛回来报告,说老三被人打成了重伤,奄奄一息,躺在炕上动弹不得,离死不远了。
孟虎被几个不明身份的人抓走了,下落不明。
罗振亮顿时陷入了浓重的迷惑之中。
就是绞尽脑汁费尽心机,他也弄不清楚这里面的曲曲折折。
孟虎为何上乌兰山当了土匪,又为何被人莫名其妙地抓走了。
不过。
他还是决定先放缓刺杀岳秀峰的行动,不管这个动作是明智还是愚蠢。
想尽一切办法搭救孟虎才是当务之急。
同时。
还决定,亲自去一趟乌兰山,找见昔日的通讯员小刀,解开心底的这个谜团。
可是,又是一个可是。
人算不如天算。
小刀为了救自己而被敌人无情地打死在了如家旅馆206房间里。
至此。
那凄厉的枪声还隆隆回响在罗振亮的脑海里。
灰蒙蒙的天空下。
他孤独地坐在一棵枯树下,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心头又一次腾起了一个自担任了卧虎山游击大队大队长以来就不断滋生出来的疑问。
革命就是这样的艰难吗?
一次又一次地抛头颅洒热血,可最后还是接二连三的失败了。
要不。
那就是老天爷在故意捉弄欺负人了。
就这样。
在今天这个阴云低垂寒风萧瑟的下午。
罗振亮痛苦地闭着眼睛思索了很长时间,但最后还是没有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
忽然。
有女人的声音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施主,你莫不是遇到了想不开的事儿?”
罗振亮睁开眼睛,略微吃了一惊。
一个容貌端庄身着灰色道袍的中年女道长和一个脸色苍白身材纤瘦的年轻道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面前。
两人都神态凝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
旋即。
苦笑一声,说:“想不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够说清楚的。”
“得失随缘,随缘自适,何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呢?”
“道长,你也不是看破红尘才出家的吗?”
“施主说的很对。”
女道长微微一笑,很洒脱地朗声说:“看不破红尘生死,又有谁会自愿出家呢?”
注视着对方慈祥和蔼的面容,罗振亮心底里蓦地涌起了一股惺惺相惜的强烈好感。
禁不住问:“请问道长,法号如何称呼?”
“善缘庵,枯叶道长便是。”
又指着身边的那个年轻道姑说:“这是我的弟子,法名如玉。”
罗振亮冲那道姑微微点了点头。
不失时机地恭维道;“怪不得道长活的如此洒脱通透,原来是得道高人。”
枯叶不由得哈哈大笑道:“施主过奖了。”
如玉也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说:“只有把凡事看开一点,自然就活的洒脱了。”
看得出来,她们俩人对这句话很是受用。
就在三人谈兴日趋浓烈的时候。
洪野紧紧张张地跑了过来,贴着罗振亮的耳朵低声说:
“大队长,我发现石相珠了。”
“他在哪儿?”
洪野瞥了一眼两个陌生的女人,满眼警惕,欲言又止。
枯叶自然明白。
当下。
挥手告别,与如玉一起飘然走向不远处的善缘庵。
望着她们潇洒的背影走远了,洪野才疾声说:“石相珠正在同春园里快活。”
罗振亮眼睛里陡然闪过一道凌厉的寒光杀气,咬牙切齿地说:
“走,现在就去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