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封原的脸色变得挺难看,车里的人和魂都发现了,黎幸一没有问,叶晓问出了口,但齐封原看了看李树建,似乎不打算说。
如果一个怨灵的执念已了,灵魂会有所反应,这个反应对于每个怨灵都不同,李树建身上没有任何变化。
到最后,连这笔救命钱都不算是他的执念,那还有什么能让他徘徊不走。
“去警局吧黎副,就算我不主动去,等到高洋文自己查到监控,也会找过来的。”
刚才情况紧急,他用自己的手机打的120,如果高洋文对这个案子负责,一定会顺藤摸瓜找到自己。
这段时间和高洋文的接触,让他相信高洋文是个有责任心的警察。
有人保释樊仔,一定不是他想见到的。
齐封原在警局门口等到高洋文,这一瞬间他有种自找苦吃的感觉。
高洋文正要赶去医院,齐封原低声道:“借一步说话。”
请到车上,黎幸一提前主动避让。
齐封原表示冒昧了,就伸手在高洋文反应过来之前点了他的太阳穴。
对高洋文而言就忽然看到了车里坐着的两个人,原本车厢内空空如也,只有自己和齐封原。
死者李树建,他已经非常熟悉,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
齐封原的神态不再是之前那样的跳脱和油滑,他变得更像原本的自己,整个人沉淀下来,在高洋文眼中变了一个人。
“正如你看到的,李树建找到了我,高队长,这里面有些事情我不方便告诉你,现在您能帮他了一个心愿吗?”
高洋文的三观正在受到冲击,本人持续掉线中。
叶晓想了想,选择和黎幸一一起避让。
结果就让高洋文生生看着叶晓的身体从车身穿了过去,这种震撼已经不是短时间内能拽回来的,齐封原无奈地看看外头的始作俑者,叶晓对他吐舌头做鬼脸。
她是故意的,绝对是。
高洋文算是镇定的,他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声音艰涩:“你到底是什么人?”
齐封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把自己刚才的问题重新问了一遍,李树建神色茫然,他并不知道齐封原的意思,只当是要给自己把钱争取回来。
“高队长,李树建已经在阳间徘徊太久,我今晚必须送他走。”齐封原正色,“您就当是告诉这个可怜的灵魂一个答案。”
面前是死者的灵魂,高洋文的脑海,浮现之前每一次和齐封原接触的画面。
提前预知到命案现场、屡次在医院出现、频繁出入死者相关的地方,为什么李树建的母亲面对监控照片,还要替齐封原隐瞒,这一切瞬间都能解释得通。
李树建情急之下,动作就有点诡异。
他的上半身穿过座位面对着高洋文,下半身还在前边,从胸口斜着角度被座背分隔两半。
高洋文再见惯了犯罪现场也不适应这种颠覆他世界观的东西,倒不是说他人鬼不侵,很多人心里多多少少对鬼神都有所敬畏,高洋文算是那种少数的坚定不移的人,对这种东西向来是不相信的。
如今由不得他不信了,他怀疑过这是个魔术,再想到那天幼儿园的监控,他表情莫测地问:“幼儿园的事情……”
齐封原道:“视频里拍到的画面其实就是我在用铁锹刨地,我注意到鬼火发现有问题才这么做,警员也是我通知来的。”
高洋文看向李树建的目光,心里发毛,齐封原还在等他的答案。
“你和死者……”这么说不太对,好像不尊敬,但对一个鬼魂而言,还有尊敬可谈吗?“你和李树建想知道什么?”
终于肯松口了,齐封原肩膀一松:“我想知道你们对于李树建一家死亡的确切断定,自杀还是他杀。”
李树建愣了,不敢置信地说:“齐兄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高洋文盯着齐封原看了一会,目光沉静转到李树建的身上,自杀一词他没有说出口,这个反应也完全说明了答案。
齐封原了然,果然如此。
李树建不明所以,急迫地让他们别打哑谜,有什么说什么。
可接下来齐封原就转移了话题,问高洋文李树建那笔钱能不能完整的回到他手中,高洋文面对死者的灵魂做出个郑重的承诺:一定能。
基本齐封原现在急于知道的只有这两点,高洋文心中还有太多的疑问,一时间理不清先问哪一个。
“高队长,李树建的案子辛苦你了,我虽然不清楚为什么樊仔能被保释出去,现在他也受到了一点惩罚。”齐封原说。
高洋文拧眉:“我听医院说他全身有60%的皮肤严重冻伤,这只是‘一点惩罚’?”
齐封原思考片刻:“三条人命和皮肤冻伤,这种对比还不够小吗?”
“你这是私刑!”
齐封原摇摇头:“首先,这不是我做的,你怪不到我;第二,法律没有规定怨灵索命是犯法的吧;第三,我阻止了李树建彻底怨灵化报复社会。综上所述,您是不是应该奖励我个好市民的锦旗?”
叶晓忽然冒进来对他做出个万分嫌弃的表情,刚才她在外头听到这话都忍不住想吐槽。
“开个玩笑。”他礼貌地请高洋文下车,招呼黎幸一过来开车走人。
他们回了趟家,李树建心中的震撼太大一路上都在追问原因,他明明是被人害死的,就是被那个樊仔,怎么最后却成了自杀呢!
齐封原苦笑,不是樊仔杀的人,只能说幸好。可樊仔说出的凌魍,是个连他都觉得少接触为妙的家伙,这件事如果再牵扯上他……齐封原把脑袋撞在车窗上。
怎么就这么麻烦呢!简直要命。
这次回家,齐封原**自己的车,似乎没有要带黎幸一的意思,只当黎幸一是司机,送进送出。
黎幸一跳上副驾,把叶晓挤到后边和李树建一家共用后座,李江帆坐在陈娜的腿上,李树建紧张地坐中间,叶晓改坐到边上。
能看到楼上楼的主人正经行动可是非常难得的,黎幸一的直觉很准,他觉得齐封原已经做好了准备,就差那个临门一脚。
越到这种时候,齐封原越发沉默,开着车还板起脸,心事重重。
车停在巷口,李江帆扒着车窗惊喜地叫着到家了,孩子脸上漾得是满满的幸福,但李树建局促不安。
陈娜抱着孩子下车,李江帆挣扎着下地,兴奋地给他们带路。
除了孩子,每个人的心情都有些复杂。
他对死亡的认识可能只是那一个字,完全不明白死亡到底意味着什么。
叶晓瞅着陈娜快要崩溃的神色,默默走上前陪在她身边,她们这样说好听点是灵魂,通俗点就是鬼,人可能无法说到鬼的心里去,但是鬼可以。
李江帆跑到了前头,转身喊他们快一点。
陈娜恍惚地觉得自己儿子还活着,看小帆活泼的行动,她痛苦得掩着唇,愿意付出所有,让小帆活在这个世上。
眼下至多七八点,周围不少的住户的晚饭差不多接近尾声,有些人带着孩子在院子里或是巷子里玩耍,多数还是把孩子们聚在一起,放任他们在不大的平地里玩自己的小游戏。
“嘿!我好多天没看到你们了!”李江帆奔到他们身边,孩子天真地想要加入进去。
几个孩子恍然不觉,唯独一个女孩看着他,问他是谁。
这女孩引起周围孩子的纳闷,在他们眼中看不见李江帆,只见到女孩子在和空气讲话,很快,就有孩子颤巍巍地问不会是有鬼吧?
大家顿时吓得四散开去,只留女孩自己站在那,不少孩子跑回家里,有的就露出个脑袋继续朝这边看。
齐封原看到女孩子的侧脸就觉得眼熟,叶晓“啊”一声,这女孩就是那天出现在幼儿园的。
想到李江帆最好的玩伴被鬼火阵吸取灵魂,这女孩子真是运气很好了,如果当时没有被齐封原撞见,封住她的神识保住小命,恐怕结局会和布丁一样。
齐封原蹲在她面前,认真地看着她:“你可以看见小帆,还记得幼儿园的蓝色火焰吗?”
女孩对他怯生生的,大概被家里教育过远离陌生人,果然女孩的家人找过来,可能是听到其他小朋友的告状。女孩的母亲警惕地盯着齐封原和黎幸一,那眼神像是把他当成了人贩子。
黎幸一冤,他全程都没出镜,纯属躺枪。
女孩子甜甜地对李江帆挥挥手,她母亲就惊恐地扯了一下胳膊,骂道:“瞎说什么!”
“妈妈,我在和他说再见呀,他自己一个人很寂寞的样子。”
齐封原神色缓了缓,上前对这个母亲说:“您的孩子可以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所以上次才会半夜跑去幼儿园,她被鬼火吸引差点和住在这附近的另一个男孩一样成为植物人。”
那母亲惊惶,抱紧女儿敌视着他。
“我可以帮你,你感觉得出来,我说的是真的。”齐封原眼神认真,用自己的气场压向她。
对方张了张嘴,出现动摇,母亲知道这个孩子从小就不同。
曾经有一次晚上出来散步,女孩子告诉妈妈,墙角里蹲着一只小狗很可怜,她看过去,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