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他来自墓中 > 第一百九三章 死而复生
    “既然无碍,为何他还不苏醒?”太子看着自己昏睡的孩儿,问道。

    女帝亦向童心投来疑问的目光:“听闻,童神医今日先去云舟观看了自己的徒弟,可是隔间那两位?”

    “实不相瞒,我的徒儿,与国师的弟子与皇孙一样,受了同一种伤。”童心道,“听闻,当时还有不少侍卫在,不知他们现在如何。”

    站在一旁的沈太医这时站出来答道:“似都为利器所伤,各有轻重,幸而都不危机性命,调养时日便可好。”只是可巧皇孙伤在了心口,年纪又小,伤势远远严重过那些平日身强体壮的侍卫。

    “皇孙殿下大体无碍,只是脏腑受损,需要更换。”童心道。

    “这个如何更换!”太子斥道,“你想谋害我的孩儿吗!”

    “童某不敢。”童心垂首。

    “童神医,朕一直十分相信于你,多年前,也曾有位童神医,为先帝放血治疗头痛症。你救我朝于天劫之中,虽然一切过程皆不可见,朕对你亦十分感激,尽管朕未亲眼所见,也依然相信于你。但是开膛破肚,换人脏腑仍是匪夷所思,更何况那人还是皇孙,你让朕,这回如何信你?”

    多年前……童心记起来,那时他还是童正,来到东都理所当然地想要接近天家,便于他在凡间行事。先帝的头痛症是痼疾,屡治不愈,童正便寻了门路入宫为先帝诊治。那时他提出要在先帝头上放血,用以缓解痛症,彼时还是皇后的女帝,斥他妄图谋害先帝,哪有在头上放血之法的。

    还是先帝实在难忍病痛,不管皇后反对,让他用此法为自己医治。事后,先帝果然觉得头疼症大大缓解,全身都轻松许多,自然拜童正为神医。

    “臣有一法,不知当不当说。”年轻的沈御医,仍然是女帝身边的红人,他站在女帝身边状似为难地说道。

    童心知道他的一法是什么。

    女帝果然道:“但说无妨。”

    沈御医向童心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遂对着女帝缓缓将自己的方法道来:“臣见童神医的弟子亦在这处,又是和皇孙殿下受的同样的伤,我见那国师的弟子已是死去多时,难以回天,不如就先让童神医为这两人施以脏腑更换之法,若是那位少年见好,便证明此法可行。”

    女帝笑了笑:“果然还是你有法子。”

    沈御医忙说不敢。

    “不如就按照沈御医的提议来,童神医请先医治你的徒儿罢。”

    “家徒并不适用此法。”童心道,他淡淡瞥了一眼沈御医,银白色的眸子看得沈御医脖子一凉,匆匆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我带徒儿来,只是想一并为他们医治,圣上若是不信我,可另请高明。”童心道。

    “大胆!”女帝身旁的内侍斥道,“怎可如此对圣上不敬!“

    “童某死不足惜。”童心道,“圣上是明君,圣上不信童某,童某并无怨言,但童某始终都相信圣上。”童心言辞坚定地说出这番话来,甚至目不斜视地抬头看向女帝,女帝不曾如此近地看过这个人,乍一看,才发现这人比她之前以为的还要俊美入眼,即使双瞳异色,一身气度却是身旁这曲意逢迎自己的小御医所不能比的。

    更换脏腑……女帝暗暗思量,若是此法可行,那岂不是只要能及时更换脏器,便能长久地永生下去?

    女帝看向童心,童心没有避开视线,坦然迎上她的目光,那一刻,女帝觉得,童心仿佛已经看穿了她的想法。

    “童神医欲如何行事?”女帝问道。

    “还请诸位退避,我们身上附着的细小尘土皆对病者无利,我没离开这间房子,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扰、若是圣上不放心,可命一位御医留下监看。”童心道。

    太子当然不愿,女帝却想了想,准了。随后带着众人鱼贯而出,独留下沈御医一人从旁监看。

    女帝一众在房外等候,未待多时,便见沈御医捂住嘴跑了出来,扶着门廊柱子就呕吐起来。

    往日温文形象顿时化作泡影。

    女帝微微皱了皱眉,并未多言。

    而房中,白月迷迷糊糊醒来一次,就见童心一个模糊的轮廓。他之前一直醒不来,但意识仍然清醒,童心与女帝一众说的话,他都听了进去。

    “师父……”白月用尽力气,才挤出一句无力的话。

    “月郎。”童心轻轻抚上白月的额头,温暖干燥的手,让白月觉得舒服了一些。

    “师父,我做了个梦……”白月笑道,“梦见树上有两只鸟,有一只飞走了……”

    童心心中一恸,已是明白了这个梦境的含义。

    “师父,我是不是快死了。”白月迷迷糊糊道,“师父我不怪你……”

    “珩儿不在了……其实我早有所觉……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我觉得,身体似乎被人活活挖了一半去,那时我就想,我也活不成了……但我还是希望师父你能救到他,这样我也就活了。”

    “我会救你的。”童心道。

    “师父,你做了那么多……他们却始终将你当做取之不尽的奇人……若是这番能够治好皇孙,你就离开这里吧……和国师一起……”

    “月郎,你会没事的。”童心道,他侧开脸,不让自己的泪水滴在白月的脸上。

    白月却似乎已经听不见童心所言了,仍然自顾自地说着自己要说的话,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归于沉寂。最后他说:“我想和珩儿埋在一起……来世,还要与他做对好兄弟……还要做师父你的弟子……”

    童心看着心跳渐渐停止的白月,苦笑一声:“月郎,来世,你怕是做不了我弟子了。”

    那日童心一直到深夜才从房中走了出来。他一身血色,径直走到女帝身前跪下道:“请圣上赐我徒儿厚葬,赐国师之徒厚葬。”

    “为何?”女帝问道。

    “我用这两个少年的脏器,续了皇孙的命。这两位少年的家人,需要安抚。”童心道。

    女帝略一沉思,应道:“准了。”

    太子果然见到小皇孙安好地躺在床上,更缓缓睁开了眼睛,有了苏醒的迹象。太子喜悦地将这一喜讯告知女帝。

    女帝亦是满意点头,他看向童心:“皇孙尚未痊愈,仍需人照料,童神医……不如便在宫中住下罢。”

    童心叩首谢恩,又问起曲容等人。

    “朕早已让他们回去了,童神医如此信任朕,朕亦不会失信于你。”女帝笑容和煦,甚至移步上前轻轻扶起了童心。

    这一切,沈御医都看在了眼中。自己失宠了,就在今夜,亦或者在他冲出房门呕吐的时候,他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这一夜后宫中渐渐传开,说童神医童心为了谄媚于女帝,甚至活活杀了自己的弟子取了脏器献给皇孙,医治现场鲜血淋漓,就连沈御医都受不了而呕吐出来。

    即使童心挽救了东都,但正如童续所言,无人知晓,亦无人感激于他。人们只当他是兴风作浪的妖人,就连坊间都用他去恐吓不听话的孩童,说会被童心带去挖掉肚皮,与此同时,朝中参童心的本子堆积如山,女帝一如既往地视若无睹。

    恭良仪陪着曲容一起安抚了白月的家人。白月最终如愿以偿地和罗珩葬在了一起。

    看着两个挨在一起的小小坟茔,恭良仪拭去眼角的泪,笑道:“当初我们云舟观多风光,东都最俊的少年便在我们云舟观了。”说完,她烧了一叠冥币,“来世,你们也要生个好相貌。”

    “是啊,”曲容望着两个新坟,轻轻抚摸着竖在坟前的石碑,“来世,珩儿还要做我的徒弟。”

    恭良仪此时想起什么,问道:“说起来,不知童心如何了,现在传言难听,他一定也不好过。”

    曲容长叹一声:“女帝不让任何人见他,包括我。”

    “莫非女帝另有打算?”恭良仪自语道。

    曲容默不答言,心中却十分明白,直觉告诉她,女帝想将童心据为己有,女帝或许抱有与童续一样的想法,想做真正的万岁。

    即便女帝有这样的想法,现在她仍十分康健,暂且并不需要童心诊治。童心只是奉命伺候皇孙痊愈。

    在童心与仆从的悉心照料下,小皇孙终于慢慢苏醒。

    仍然气弱的小童,张口第一句话便是:“师父……”

    童心忙轻轻捂住他的嘴,四顾看了看,正是休息时刻,周围并没有什么人。

    “记住,从现在起,你便是失忆的皇孙了。”童心的声音在小皇孙脑海中响起。

    那一瞬,小皇孙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确切地说,是白月睁大了自己的眼睛——他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死了,为何又能在皇孙的身体中活了过来。

    “我方才说的话,你明白了么?”童心的声音再次在白月的脑海中响起。

    白月慌忙点头,童心这才松开了手,向着床榻上的“小白月”露出了一个笑容。

    白月试着举起自己的双手看看,奈何久病初愈,并没有多少力气,童心体贴的握住他的小手放在他眼前让他看了清楚。

    “我变小了……”白月道。

    童心摸了摸白月额前的碎发:“殿下本就不大,你醒了,我要去喊人来,一会儿你见机行事,可否?”

    白月有些不知所措,但童心既然说了,他便点头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