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让为父看看你到底长得如何了。”童续说完,握住白月咽喉的手更紧了几分。
白月被制住动弹不得,只觉从童续手上传来一股热流,犹如炙热的岩浆,沿着他的脖颈漫布道周身血脉各处,仿佛将他全身点燃,让他备受煎熬,终于白月再也忍受不住,一声惨呼挣脱咬紧的牙关与紧闭的双唇,响彻天堂上空的黑夜。
童续一边欣赏着少年痛苦的表情,一边暗暗检视着少年体内寸寸骨骼与五脏六腑的情况。他对这个少年年轻的身体并不满意。待他得出这个结论,白月也已经奄奄一息,像只垂死的鸟,被童续拎着悬在半空,夜风都能将他吹动。
童续眉头一皱,松手任由白月摔在地上。转身往侧方庭园走去。
白月本是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余光见到童续动作,心中大骇,恐他去找罗珩与小皇孙,白月艰难地翻了个身,往前爬了两下,终是撑着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向童续追去。
童续突然转过身来,隔着不远一段距离就止住了白月动作,他轻轻抬手,白月便往后摔去。
“莫急,等我解决了那一个,就轮到你了。”
白月听得这句话,那里还敢放童续走,也不知身上哪里来的力气,居然爆发般整个人向童续冲去!童续依旧抬手想要阻止,却莫名地失了对白月的作用,被白月一把握住那条手臂。
童续简直要对这个少年刮目相看了,进而又隐隐有些后悔自己应该速战速决。即使现在天外陨星不断,童心无暇分心来监视他,也并不代表,自己就能大意了。童续把心一横,近距离击打上白月的肩膀,白月耳边传来胳膊骨裂的声音,他却仍然没有松手,周身爆发的力道,更将童续的衣袖震碎。破碎的布片在风中四散,露出下面晶石般淡蓝色的手臂——童续的手臂。
童续见白月露出震惊之色,不由好笑道:“这条手臂还不错罢?你若是喜欢,日后也为你换上一副。”
说完见白月双目瞪大,银白色的眼珠上两个小小的黑色瞳孔急速收缩,以为自己一番话将这少年吓傻了,心中大感许久不曾有过的痛快,正欲再说什么,就见一道银白色的光从自己胸前穿透而出,剑尖印着火光,看似温暖,童续却知道,这把剑有多么冷。
罗珩双手紧握着剑柄,全身绷紧,不敢丝毫放松。他觉得奇怪极了,将剑刺入童续身体中那一刻,感觉不是进入一具血肉之躯,而是如同插入一块岩石。
“来得正好,省的我去找你了。”童续仿佛无知无觉,不知痛楚,看着破胸而出的剑尖居然阴测测地笑了起来。
白月顿感不妙:“珩儿快跑!”
然而已经晚了。
只见童续全身肌肉骨骼暴涨,猛然一震,罗珩手中长剑寸寸断裂,被看不见的力量震得飞射而出,俱往罗珩身上射去。罗珩躲闪不及,被这些断剑钉入身体,怔愣片刻后摔倒在地,顿时了没了声息。
“罗珩!”白月目眦欲裂,臂上使力竟将童续整只手臂生生折断,破碎的晶石洒落一地,化成小小的火苗短暂燃烧后消失在风里,那只被整条折断的手臂也跌落在地,碎成几段,燃烧起来。
白月不再顾及童续,几步奔到罗珩身边:“珩儿……珩儿,你怎么样?”白月跪了下来,想要扶起罗珩,却不知从何下手。罗珩身上的剑伤仍然不断地涌出鲜血,此时他双目失焦原睁,仍然保持着初见断剑射来时震惊的表情。
白月捉紧罗珩一只手,仿佛只要仅仅拉住他,人便不会被阎罗王带走。但是很快,尚有微弱呼吸的罗珩渐渐彻底归于沉寂。
“不!”白月大喊一声,“师父!师父!救救珩儿!”
“这个果然弱上许多。”童续缓步走了过来,想要瞧瞧地上的少年是否死透了。
“我要为珩儿报仇!”白月猛然转过身来,怒视童续,“我要杀了你!”话音刚落,他的瞳孔急速收缩,几乎快要成为两条细小的竖线,整个人忽然暴起向童续冲去。
童续生生接下一掌:“他是你害死的,与我何干?”
“你胡说!”
童续轻笑:“你二人本是一体,出了点意外,才成为两个人,在他最弱之时,你握住他的手,是你将他最后的生命全部吸收,他才死去的,否则,你凭什么现在和我对抗?”
白月眼神闪过一丝犹疑,但很快被他压下,他扬起一拳就向童续已经扭曲的面部击去,这次却被童续顺势将手臂握住了。
“你的好兄弟已经去了阎罗王那,你也别让他等太久。”童续诡异的声音配着他狰狞扭曲的面部,犹如催命厉鬼,紧紧地将少年缠缚。
白月只觉忽然之间有个锥子刺入他的脑中,不断地在其中翻搅动,剧痛中,他的所有记忆与意识仿佛一个破了打洞的口袋,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丢失遗忘,又有许多不属于他的东西正在争先恐后贪婪地蜂拥进来,一步步蚕食着的他的一切。
反观童续他正在贪婪地掠取着少年的一切,年轻的身体,俊美的皮囊,以及那深埋在他血脉之中的无穷力量。这就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身体,强大、长生。他会成为另一个童心,他会成为这个世界永恒的存在。
在南域龙氏的神秘山洞中,他凭借着燃烧壁画所显现的影像,用矿石不断地强化着自己的身体,他掌握了隐在壁画中的方法,不在惧怕矿石的炙热,他甚至通过矿石强大的能量为自己再造了一条晶石手臂。但他毕竟是肉体凡胎,当年逃离祇山的九十号最终与世人结合,他们的后代一代代繁衍更迭,他的身体早已不是当年九十号的身体了。这具身体不能承受更多矿石改造——他需要一个新的,更强的身体。好似童心那样。
那一刻,他再次想起了自己曾经做出的两个孩子,那两个被童正与童心反复给他洗脑试图让他遗忘的两个孩子。
他们是他对童正的复制品,他们是最适合的身体容器。
啊,多么好……童续已经能渐渐感受到年轻躯体蕴含的充实元气,身体愈发轻盈,头脑愈发清晰,即使现在正是黑夜,童续依然觉得自己周身世界整个都亮了起来。
那种感觉,就好像他的灵魂奋力挣脱出陈旧的躯壳,即将登仙涅槃。然而就在离仙门一步之遥处,童续的灵魂猛然下坠,终是重重摔回了自己那破败的躯壳。
“这就是要带给我的矿石吗?”童心一掌推开童续,将他与白月分离开来。骤然意识回笼,白月尚有些许不适应,他用力摇了摇自己的头,看清眼前来人后,又喜又悲:“师父!救珩儿!救他!”
“他已经死了,救他何用?”童续捂住被童心伤到的肩头,笑道。
“闭嘴!”童心斥道,回身对白月说道,“你先待珩儿离开此地。”
“师父,你能救他吗?”白月希冀地问道。
童心不忍,点点头:“我会的,你们先行离开。”
白月最是相信童心,走到罗珩身边,将他背在了背上就欲离开。
童续怎能看着自己快要到手的躯壳就这样走了,悄悄从自己已经晶石化的身体上抠下一块尖锐的石片,指尖弹动,碎小的石片有如一枚小小的暗器往白月方向飞去。碎片虽小,却足以刺穿罗珩的身体进入白月的体内。
千钧一发之际,白月身后忽然出现了一线白光,碎片径直射入白光,随后白光消失,碎片也不见踪影。就在童续大感诧异之时,一线白光从他的右侧闪过,方才消失的飞速碎片突然射出,直接钉入了童续的身体。
童续闷哼一声,躬身踉跄了两步,随即便被一片阴影笼罩。
童续缓缓抬头,就见童心正俯视着他,那片阴影便是来自童心:“莫非你就是以这种方式来送矿石?将自己的肉体变成这些没有血肉的石头吗?”童心冷笑,脚下轻碾,踩碎了一块淡蓝的晶石碎片。
童续没有回答童心,他只是逐渐笑了起来,开始只是无声,到后面便笑得越来越大声。
“童心啊童心,”童续笑道,“原来你也不过如此。”说完放出体内能量,与童心正面撞上!
童心着实为童续的转变所惊,两股强大的能量在夜空中对撞,震荡激出肉眼可见的荧荧波浪。
随着二人对决越来越升级,童心袍袖一挥,将自己与童续一起划入了另一个时空。
童续望着这里漫天的火流星,其间紧密得已经没有了空隙,不由得笑得更加猖狂。“你费这许多精力救这些人做什么?他们知道你付出了多少吗?女帝难道会因为你的功绩,而将自己的皇位禅让于你吗?”
“这些我从未想过。”童心道。
童续冷哼一声:“浪费。与其便宜那些无知的凡人,不如将你这具完美的身体交给我罢!”那一瞬,童续身上的晶石寸寸竖起,穿透衣衫伸出尖锐的石刺。随着石缝之间倾轧的声音,童续原本被白月扯断的臂膀处,晶石疯狂的增值,短短片刻便又再次长出了一只完好的手臂。
“怪物。”童心道。
“彼此,彼此。”童续笑了笑,“多亏你骗我去南域,否则,我还拥有不了这些。”他又感叹,“你事事算计,却独独算漏了我罢?”
童心唇梢微弯,用冷得不能再冷的声音道:“废话少说,放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