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见到童心站在自己面前,曲容心中那根绷紧的弦终于稍稍放松了些许。她道:“我们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去做了,只是东都百姓众多,品流复杂,着实不易。”
童心自然知道这些,他道:“如今到了天竞人择之时,我会在东都每个坊门口,开辟通往明堂的光门,愿意往者,可通过光门进入明堂,若是不愿从者,就看各自造化了。”
那便是要放任那些人不管了。曲容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又觉得到了这个时候似乎只有此法可行,终于点了点头。
“那东都郊外的百姓呢?”曲容问道,“还有其他地方的人呢?”
童心笑了起来,他道:“你呀,总是想知道得那么清楚。”
曲容微微仰起头看着他:“否则我内心难安。不能告诉我吗?”
童心微微摇头,环顾四周,便道:“月郎,珩儿,过来为我们遮挡一下。”
白月与罗珩不解其意,纷纷上前两步,离童心与曲容十分近了。
曲容不懂童心用意,见到两个少年靠上前来,下意识地就要往后退让,不想突然被童心握住了手。
熟悉的触感传来,童心的手心微凉,惊得曲容四处张望看是否有人注意到他们。
“无妨,月郎与珩儿挡住了,他们看不见的。”童心的声音再次出现在曲容的脑海中。
曲容怔然看向他,就见童心面色舒缓,唇角带着淡淡笑容亦看向她,而他的声音却从她的脑海中轻轻拂过:
“在我有限的能力下,我只能将各处落下的陨石转移到东都来。”
“为何?”曲容心中问道,“为什么要送到东都来,送去人迹罕至之处岂不是更好。”
“因为我在东都,只有我,才能阻止这些陨石。陨石力量太大,若是任由其降落,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你究竟是要如何阻止?”
“秘密。”童心一笑,松开了曲容的手。
白月与罗珩只见到童心和曲容二人眉来眼去一阵,最终童心笑着说秘密。
啊……师父的脸色很难看啊。罗珩如是想。
曲容是真的有些生气,她瞪了童心一眼,转身离去:“珩儿,备马,我们去找萧寺卿。”
罗珩连忙应是,匆匆跟上了曲容的脚步。白月站在原地,不知自己是该跟着曲容与罗珩,还是留在童心身边。
童心道:“你去吧,国师那边需要人手。”
“师父,你可以吗?”白月问道。
童心笑了笑:“当然。你且去吧。这个时候免不了有人会趁乱生出歹心,你们需得小心行事,不可大意。”
白月点点头:“我知道了,师父。”说完寻着曲容与罗珩的背影奔去。
童心回头看了看眼前的明天,袍袖一挥,就见万丈白色光芒从其窗格中射出,与一旁燃烧着的天堂形成了鲜明对比。
此时的天堂与明堂,就仿佛东都黑暗中的日与月,夺目耀眼,美丽又让人不敢靠近。
曲容快马加鞭赶到了萧明远处,萧明远正随着一众将领看着东都地图分配各自负责的区域,曲容简明地将自己的来意告诉了众人,包括童心的安排。
一位将领道:“如此甚好,若是所有人都要走宫城进入明堂,那可不知会花去多少时间。”在其他众将纷纷对童心与曲容所言持怀疑态度时,这位将军是第一个站出来为曲容说话的。
曲容点点头:“正如恭将军所言。”其人正是恭良仪的父亲。恭将军德高望重,有他开口,别的人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造次。
萧明远道:“这也正和我意,那些不愿去的,若是再三劝说不听,便不必理会了。更重要的是,所有监狱大牢,必须严加看管,那些地痞无赖也都给我看好了,不能让他们趁机生事。”
此法大家都十分认可,再三确认后,众将领就各自带人去了自己分辖的地方。
萧明远一直送了众人到了大理寺门口,就听走在前方的人传来惊呼:“快看!”
萧明远循声望去,就将整个东都此时竟然十分明亮起来。不仅是那熊熊燃烧的金红的天堂,以及那全身笼罩在白光中的明堂,还有东都各处,都出现了一种银白色的门洞,在黑夜中光华熠熠,让人忍不住想要进入其中探究一番。
“莫非,这就是童心所说的光门?”萧明远道。
“是的,”曲容道,“就是这个。”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不由得为眼前景色所迷离,他们已经连日不见日光,此时在黑暗中乍见此景,难免一时沉迷。
就听一人说道:“那个童心到底是个什么角色?”是人、是鬼、是仙还是魔?
话音刚落,一个急速冲下的火球便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大理寺门前,熊熊火焰将所有人的面孔都照亮了。
萧明远回过神来,道:“不论他是何角色,我们若是再耽误下去,可能下个火球就砸到我们头上了。”
众人这才匆匆散去,各自去往自己分属的里坊。
曲容待到人散去,这才问道:“云舟观呢?”
萧明远道:“随我一起负责东都这些大小官员吧。”他低声轻叹,“这些朱门的关系可比百姓家要复杂的多。”
曲容不明白这些朱门中的门道,但朝中勾心斗角,放在大户中,怕也是个小朝廷,确实会比平常百姓中多了许多算计。
“萧寺卿!萧寺卿!”一人从大理寺内匆匆跑来,口中不停地呼喊着,似有十万火急之事。
萧明远快步上前,问道:“何事?”
“刑狱!”那人道,“狱中的犯人都不见了!”
萧明远与曲容俱是一惊。
“说清楚,到底何事!?”萧明远厉声问道,脚步早已迈出,往邢狱方向赶去。
“狱中,不知何时出现了许多光洞,犯人走进去便都消失了!”那人紧跟在萧明远身后,如实回禀着自己所见。
萧明远脚步一顿:“光洞?”
那人点头如捣蒜。
“那光,可是白色的?”曲容亦问。
那人闻言猛地点起头来:“就是白色的!”
萧明远似乎松了口气,从新快走起来:“希望童心不会给我惹个大麻烦!”一来他既相信童心不会平白设下光门,二来,还是忍不住担忧他一时手误,将光门放错了地方,毕竟,牢外牢内只有一墙之隔。
三人很快到了大理寺邢狱,只见许多牢房果然都空了下来。大理寺众人聚在这些监牢之外,看着每个牢房中的光门,不敢动作,等着萧明远来决断。
“每间牢房中都出现这种光门了吗?”萧明远问。
“这里还有一个。”几人匆忙回答,随后大理寺众人纷纷让开,在他们身后,露出了另一张光门。那光门周身白光悠悠,如同勾人的玉手,招人入内。
“这东西有点邪乎,我们不敢乱动,等萧寺卿你来定夺。”一人说道。
萧明远道:“我有何定夺的,进去一看便知。”说罢两步上前,抬脚一步就迈入了那扇光梦,很快便隐入白光之中,消失不见。
曲容见状也紧随其后跟了上去,接着自然是白月与罗珩。
他们动作太快,以至于搞不清状况的大理寺一众都有些愣神。
“还愣着作甚!还不都给我跟进去看看!”为首一人喊道,众人这才醒神过来,纷纷撞起胆子跟了进去。
“哎呦!”“哎呦!”由于走得太急,有的人根本是用冲的,以至于不少人纷纷撞在了一起,险些摔倒,姿势难看了些许。
等他们察觉过来,才发现自己的萧寺卿正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他们的窘态。
“萧寺卿!”跟进来的几人忙站直了,垂首向萧明远行礼。
“你们看看。”萧明远道,“这里可有不妥之处。”
几人闻言,纷纷抬起头来,入目所见居然……
“咦,这不就是邢狱吗?我们难道根本没过那扇光门?”一人疑惑道,只因这里处处布局与细节皆与他们的邢狱别无二致。
“这些犯人都还在!”一人来回走动,仔细查看一遍,“一个都没有少。”
萧明远看了看身后的光门,道:“不,我们确实已经穿过这扇光门。你们也再从这里走回去。”
几名大理寺人纷纷听命,又从光门中迈过,一步踏回了原来的邢狱中。有罪犯见状也想从光门中穿过,奈何光门虽然仍在,通道却似乎已经关闭,以至于人刚靠近光门,便被弹了回来。
萧明远一笑:“童心果然是个奇人,如此一来,我们想要转移便容易了许多。”
曲容点点头,心中隐隐有些奇怪:“我想在这里四处看看。”
萧明远道:“我亦正有此意,不如一起。”
于是两人并白月与罗珩便一道从这里的邢狱走了出去。罗珩与白月走在后面,白月倒是一贯的冷静少言,罗珩左右观望,一边啧啧称奇:“这里简直和我们来时所见一模一样,你说你师父是如何做到的?”
白月摇摇头:“我不知道。”
是啊,无人知道这到底是何原因。在罗珩的感叹声中,他们很快地离开了邢狱,走出邢狱大门的那一刻,居然都被刺目阳光晃了眼睛。
罗珩捂着眼睛到:“天哪,今日何时出这么大太阳了!”说完才发觉有些不对。他忙松开双手仰头眯着眼睛往天上看去,只见碧空白云,艳阳高照,分明是常言所说的“光天化日”!
“什么时候天亮的?”罗珩不解,之前明明已经连日不见太阳了。
曲容看着眼前的白日,喃喃道:“这到底是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