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祇山是个神奇的地方。”萧明远道。让一个人似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童心望着他，只是笑，却不答言。
萧明远忽然有些想念曲桃，尽管曲桃离开后，他公务繁忙也不曾想过他，但现在，他却忽然有些想念起那个人来。那人还会喊他一声“文怀兄”，而不是萧寺卿。
“大理寺人几日都未撬开那些人的嘴，”萧明远道，“童神医，有何法子？”
童心道：“萧寺卿，不如让童某试一试？”
萧明远有些烦躁叹了声，抱臂沉沉思索了片刻，终是道：“好，且让你一试，随我来。”
刑牢中阴冷潮湿，弥漫着淡淡的腐臭与血腥味，是在不是一个事宜久待之处，不说囚犯，就连刑讯之人在此处待久了，难免都会头晕气短，思绪混沌。
萧明远将童心到了一排牢房前。每一间牢房中都关押着一名活捉的刺，俱是满身血迹地被吊在刑架上。他们口中塞了东西，防止他们咬舌自尽。
虽然知道大理寺刑讯必定不会善了，但观看了萧明远所管辖的刑牢，以及这几个刺，似乎萧明远并不是一名酷吏。
童心指着其中一人道：“不如让我问问他。”
萧明远挥挥手，身后便有随从上来打开牢门，准备将那名刺拖出来上到刑讯室的刑架上，却被童心阻止了。童心看向萧明远道：“我在这里问便可，让我进去。”
随从向萧明远投去征询的眼神，萧明远点点头：“让他进去。”于是随从打开牢门，让童心走了进去。
萧明远与随从复又将牢门锁上，站在牢房外，时刻注意到牢房中的动向，一边等待童心出来。他们只看见童心的背影烂在了刺身前，听见他问：“你们是奉谁人之命要来杀我？”
萧明远皱了皱眉，其余大理寺人也是十分不解，更有甚者捂着嘴躲在后面偷笑——这囚犯的嘴还被堵着，就这样轻飘飘问一句，答你才怪，本以为身为神医和匠人能有什么匪夷所思的本事，不想也就是书生见识。
萧明远回头瞪了那名偷笑的大理寺人一眼，将那人瞪得腿一软，连忙低下头躲避他的视线。待转过头来，就听牢房中的刺发出呜呜声，许是取消童心的不自量力。但是很快，这种呜呜声便越来越大，越来越长，萧明远等人都察觉出这其中的异样，那人仿佛极度恐惧才会想要惊叫出声，奈何被布巾塞住了嘴，只能发出这样的急促的呜声。然后，他们就见童心一把扯开了塞在那人口中的布巾，撕心裂肺的嚎叫从那人口中涌出，将站在牢外的一众都惊了一把。一人拍拍胸脯说：“往日火钳按下去，也不见叫得这么响。”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们只是从中间人那取了帖子拿钱办事！”那人一遍吼，一边大声哭喊。
“你们对天堂十分熟悉，白日宫中守卫森严，你们根本无法入得其内。是否宫中有人与你们接应？”童心淡淡道。
“没……没有！”那人大声嘶吼，只能在间隙回答童心。
“那是什么？不要让我再问一遍。”童心道。
那人狠命地叫了一阵，直到精疲力竭，这才答道：“是天堂，有人给我们图纸，说是天堂地基下有一密道……可以进入天堂……”
“那人是谁？”
“不知道，从未见过，我们只需要去指定地方拿帖子与钱财即可。”
童心继续问，让那人一字字将他们曾经取物之处一一罗列出来，萧明远忙命人记录在册。
最终那人又是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终于晕厥过去。
童心这才转过身，示意萧明远为他开门。萧明远见童心神色淡然地走出那间牢房，有些不明白他使了什么房子让这人开口。
童心道：“下一个。”说完移步走向旁边的牢房，所到之处，大理寺人纷纷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
一名随从凑到萧明远耳边说道：“听闻这位能造栩栩如生的假人，莫非他刚刚给那人看到的并不是这幅面孔，否则怎么会将人吓成那样？”
萧明远不置可否：“去把下张牢房门打开。”
随从遵命，怎知刚拎着钥匙要开门，就见牢中刺一改往日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貌，又是摇头又是哼哼，似乎有话要说。随从于是开门扯开了那人口中的布巾。
“我说我说！”那人交集道，随后倒豆子般将他们去贴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倒是说的比之前那人清楚许多，萧明远仍然命人做好了记录。
接下来的人也是这般，纷纷自招。以至于大理寺人一边记录这刺的口供，一边偷偷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打量这站在一旁神色淡然的童心。
等一切妥当，萧明远送童心从刑牢中离开。萧明远道：“你究竟是用了何法，让这些人招的？”
童心笑了笑，银色的瞳孔在阳光下仿佛快要消失：“萧寺卿，现在难道不是应该随童某一起回天堂查看那条密道吗？”
能在天堂中留下一条密道的，除了建造天堂时的工匠，还会有谁呢？“自然要去看，”萧明远道，“只是又要打扰童神医了。”
“都是为圣上办事，何来打扰。”童心笑道。
于是萧明远又带人随童心回了天堂，他们按照刺的口供，在巨佛的脚下发现了一个仅仅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地下密道入口。
“这真是藏得隐秘，谁会想佛像足底居然还别有洞天。”一名大理寺人说道，他们沿着佛脚便仔仔细细敲了一遍，找到空砖，小心将砖板抽出，才能从下方爬到佛足内部，而在佛足内部仿佛一个小房间，正中地面上便是一个小小的地下入口。
几人纷纷擦亮火折子照向这个入口，就见祇山覆盖着一个深红色的木板，其上贴着封条，更用烫金颜料写了许多看不明白的符文。
“这是什么东西？”有人看不明白。
“该不会是里面封印着什么不好的东西吧。”一人回道。被佛祖踩在脚下，还贴了封条，写上符文，总感觉是为了镇压什么东西才这样做的。
“天堂与明堂都健在风水宝地上，哪里来的不好的东西。”童心道，“这不过是西域一种咒语罢了。”
萧明远看了童心一眼：“哦？这么说童神医看得懂，这上面写的什么？”
童心叹道：“我从西域来，自然看得懂，这上面是最恶毒的诅咒，警告人们不要将封印撕开。”
一听是诅咒，还是最恶毒的那种，大理寺人纷纷都犹豫要不要下手去扯那张看起来还算新的封条了。
萧明远拿自己的下属无法，他只能自己动手去将这个封条扯去，诅咒什么的，他是不信的。不想童心先他一步将那封条扯开。萧明远有些诧异地看向童心，就见童心将封条碎纸扔在地上：“我命格特殊，不怕这些诅咒。”
萧明远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童心一眼，随后掀开那个深红色的木板，扔了个火折子下去，见火折子不灭，他于是回头说道：“童神医在这里等着，其余人随我下去。”说完便带头跳下了这个密道。大理寺其余人接跟了上去。童心站在原处，视线落在了那块深红色木板上。
早在他来天堂前，便已经将这里里里外外都看了透彻，他自己也在佛像中另辟天地，不曾想，原以为空无一物的佛脚中，居然还有这样一条密道瞒过了他的眼睛，是什么阻挡了他的视线，让这里成为了漏网之鱼呢？
童心拾起那块红色的木板，轻轻摸了摸它的质地，又放在鼻下嗅了嗅。他一皱眉，将木板拿远了些。这个味道有些奇怪，却也有些熟悉。童心用手指在那个木板上抠了抠，指甲刮下了些许深红色的碎屑。
血。
这世上能阻隔他视线的血，除了他自己的血，便是继承了他的血人。
童心将木板随手仍在地上，偏头想了想他所知的承血者有哪些——他自己，白月、罗珩、童续……那只小猴……鬼坊的仆从……
还有云心法师。
他早该想到，这天堂不就是白月住持修建的？
可恨这几日祇山与他作对，弄得他脑中混沌，能力受限，只能像个普通人一样安心调养。胸口的伤处还在隐隐发疼。童心不得不捂住自己的伤口，借以缓和疼痛，想着自己当初的确不该早早的解了云心的毒，以至于让他脱离了他的掌控，现在竟然害到了他的头上，成为祇山可以拿来利用的一个变数。
“想除了我么？”童心阴阴笑道，“你是死的，我是活的，我们就来斗一斗。这一天迟早要来的。”
萧明远从地道返回时，童心正坐在入口旁打坐，被他们归来的动静惊醒，睁开那对异色双眸，淡淡问了声：“回了？”
萧明远爬出地道，又回身将其余人一一拉上来：“回了。”萧明远拍了拍手，“这条地道十分长，一直通往宫城外的洛水河边。”
萧明远看了看童心越显苍白的面色，终于还是说道：“今日劳烦童神医了。接下来，我们会对参与天堂工事的人一一盘问，希望能找到那个躲在背后行不义之事的人。”
童心起身笑道：“这亦是童某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