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他来自墓中 > 第九十二章 迷之羁绊
    曲桃对童正的到来十分戒备,他不由得往四周看去,猜想童续应该也在附近。

    童正道:“就我一人。”

    这已是他复生以来说得最多的话了。此时他已经站在了曲桃面前,低下头专注地看着曲桃腹部的伤口。

    曲桃不知童正用意,但他实在不想与童正再硬碰硬拉锯一次,故而立于原地不动,由着童正动作。

    童正道:“深。”

    曲桃咬了咬牙,这伤的确有些严重,若是常人恐早就倒在南市巷中了,但和他之前受过皮肉伤相比,却也没有什么。

    眼前这个男人被说成是自己的父亲,曲桃却始终不想相信。一来他们二人毫无情义而言,二来他似乎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全无父亲的样子,三是……曲桃无法想象他和自己阿娘在一起的样子。

    “童正?”曲桃问道,“你真是童正?”

    眼前的童正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话,头也不曾抬一下,仍兀自盯着那个伤处看。

    曲桃见状,不知为何心中觉得有些气愤,他用手捂住伤口,绕开童正就要离开。

    童正一把握住他的手臂:“不许走。”

    曲桃亦不示弱,回握过去准备随时又和他拼力一番:“你想做什么?”

    童正在夜色中注视着曲桃的眼睛,没有答话。他似乎并不太会回答别人的问题,一直在说着自己的事情。

    “放开!”曲桃道,然后一动气,腹部不由得也用了几分力,顿时觉得伤处更疼了几分。

    童正充耳不闻,手腕一转,将曲桃的手臂扭在了身后,抵着他压在了墙上,另一只手快速往他伤口处用力按去。

    曲桃一时不防,被童正压个正着,更想起身推开这个人,忽然感觉腹部伤口一阵异样。那种异样就仿佛本是正在一针针细密缓慢而缝合的伤口,突然被人抹上了层层灵丹妙药,原本隐隐难熬的疼痛转瞬消失,伤口似乎也复原得更快了。

    曲桃有些茫然,他看着眼前的童正,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童正待曲桃伤势好转后,便将他松了开来。他欲将手背在身后,却被曲桃一把抓了回去。

    曲桃瞪大双眼看着眼前这只手,这只童正方才按住他伤口的手——仿佛一支被吸干了养分而枯萎的花,且迅速变成焦黑色,就和当年棺椁中的那具干尸一样。

    童正也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对比着自己另一只手看了看,那只如同干尸的手此时在他手腕上显得十分打眼,简直是格格不入。

    曲桃想起,自己最开始遇见的童正就是一具干尸,他从触碰到自己后才变成现在这个样貌。看他如今这个样子,是否说明只要自己愿意,就能让童正褪去这身人皮,重新做具干尸?

    童正显然不知道曲桃心中所想,他只是看向曲桃,道:“去祇山。”

    曲桃失笑:“我为何要去?祇山到底有什么,你们这么想让我去?”

    童正眉头微微皱起,这是他鲜有的表情,只听他道:“有我。”

    曲桃心道这是什么回答:“有你?你不是在这里吗?”

    童正道:“我在祇山。”

    曲桃对他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感到无力,想到自己为什么要和一个心智缺失的干尸说这些。

    “那你自去吧。”曲桃说完,推开拦在自己身前的童正,独自往前走去。

    童正在他身后又说了句:“有你、”

    曲桃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童正。

    “你在祇山。”童正道。

    曲桃笑着摇了摇头,转过身去,并不理会童正的话。

    但是童正接下来那句话,他却不得不理会。

    “有曲氏。”童正道。

    曲桃回过头来:“你再说一遍?”

    童正闭口不言。

    曲桃无奈,只能走了回去,站在童正面前道:“有曲氏是何意?”

    童正依然不说话。

    曲桃唯有耐下心来:“你说清楚。”

    但童正似乎将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此时面对曲桃,只是眸中死寂,一言不发。然后他就这样转身,几个起跃,消失在夜色中。

    曲桃气得牙齿都在打颤,气自己为什么要被一个心智不全的人牵着鼻子走,但若是与曲氏相关,他又不能不在意。

    他知道曲容与曲离一直在寻找他们失踪的父母,若是他们的父母真的在祇山,他能怎么办?他不能不去。毕竟现在而言,曲容的父母,亦是他的父母了。如此想来,曲桃又想着快些回去,将这个消息告诉曲氏双胞胎。

    回到曲氏作坊时,屋中的灯还未熄灭,显然仍有人在灯旁等着曲桃的归来。曲桃自觉伤口已经差不多愈合,但一身血腥气仍然明显,他不想让人知道平白担心,便直接跃到了屋顶山,想着先翻窗进去,换身衣服再去楼下见人。不想一跃进窗口,就见曲离抱臂站在一旁,魏南河站在一边猛向他打眼色,而曲容则坐在他们房中正中的桌旁,微微笑着看向他。

    “阿兄为何不走正门?”曲容笑道,“是什么宴饮让你去这么久?”她本想着曲桃今日破天荒的要和南市的一些商人去宴饮,也许只是为了新的工事。但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回来,许多同去的商人都回来,没回来的据说都去了脂粉巷子。曲容相信曲桃不会去那些地方,但他久去不归总归是瞒着她去做了一些事,这让她有些不开心,想着将来就是夫妻了,彼此更应该坦诚。

    曲桃听出曲容话中的风向,他只能无奈笑道:“许是多饮了几杯,不胜酒力,走得慢些。”

    曲容眉头一蹙,想着的确如此。她松了口气,站起来欲去扶一把不胜酒力的曲桃,曲桃却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这让曲容又警觉起来,总觉得曲桃有什么事情瞒着他。房子本就不大,曲容哪里会让曲桃躲开去,他退多少步,她就更近多少步,然后终于让她察觉到那种异样是什么。

    那是血腥味,稍稍靠近曲桃便能闻见。

    曲容心中闪过不好的念头:“阿兄,你受伤了!?”

    曲离与魏南河闻言,皆齐齐向曲桃看过来,眼中俱是惊色。

    曲桃见瞒不过去,只能如实说道:“半路上遇见一个贼人,一时不妨让他得了手。”

    曲容闻言,心中涌出深深的后怕:“伤到哪了,快让我看看!”说罢就要去扶曲桃。

    曲桃让她扶了,一边往桌边走,一边说:“没事,我的伤口……”他笑了一下,“说来奇怪,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他又轻轻拍了拍紧紧抓住自己衣袖的曲容的手,“我没事,只是流了些血,现在血已止住,不妨事了。”

    曲离道:“你不是能知过去未来,即便是贼人,他往哪里刺,你都应该能知道,为何躲不过去?”

    曲桃心道曲离不要总是这么清明就好:“那个……许是我喝了酒吧。”难道说自己是故意的么,故意让那贼人刺自己一刀,就为了看看自己的身体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不怕曲容他们不信,就怕吓到他们。

    曲容到底是对着自己的心上人,根本没有多余的思绪去思考这些,只想着弄清楚曲桃到底伤在了哪里,严不严重。那股血腥气闻起来不淡,想来留了不少血。

    “阿兄,你伤到哪了?我去给你上些药。”曲容道。

    曲桃继续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我真的没事,你看。”说着坐直了身体,张开双臂,让曲容看个究竟。

    油灯光线微弱,曲桃又是一身深色衣服,根本看不出血迹。

    曲容心急:“你脱了衣服给我看看。”

    曲离脱口而出:“使不得!”

    曲容不满:“如何使不得?”

    “你们还未成亲,礼不可废!”曲离道,“要看也是我帮你看。”说完,他拉着曲桃到了自己的小隔间内,放下帘子,隔断了外面的视线。

    曲桃有些尴尬,想说自己真的没事了,但一见到曲离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只能将话咽了回去,默默无闻地开始除去自己的上衣。

    曲离点了自己的床边的灯,凑近曲桃一看,果然只见腹部一个半掌宽的伤口,已经愈合结痂了,只是周围的血迹仍然很新鲜,确实是刚伤不久。

    但即使曲桃再体质多么特殊,被这样来上一刀,也是不好受的,曲离忍不住责备道:“怎么如此不小心,你现在可是将有家室的人了,凡事应该三思,不可莽撞。”

    曲桃现在也觉得自己鲁莽了些,自己当时应该多想想曲容,或许他便不会再任由那一刀刺来。

    点了点头,曲桃道:“我以后会注意,再也不去喝什么酒了。”说着,伸手去拿脱下的衣衫,准备再穿回去。

    曲离按住他的手道:“这些衣衫都沾了血,我去帮你拿干净的来。”他将曲桃脱下的血衣叠在一起,塞在了自己床下的一个竹筐内。只因他发现,这些衣衫,前后皆有破口,可见曲桃当时是被捅了个对穿——这些衣服留不得,若是让曲容知道,免不了担惊受怕。

    拿来干净的衣衫,曲桃也换上了。他出来就见曲容等在外面,一见到他们终于出来,就用有些急切期盼的眼神看向曲离。

    曲离对她点点头:“小伤,且已经愈合了,不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