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他来自墓中 > 第四十七章 女儿心思
    萧明远坐在案前,将自己这些日子遇到的事项一一记录下来,有疑点或悬而未决的便标记出来。

    一是陈御史家收到筀竹纸伞,惊到了陈御史的夫人;

    二是随后陈御史告假未归,御史家人称他失踪;

    三是修善坊郑工的旧宅着火,火场中有两具不明身份的尸体;

    四是郑工旧宅隔壁的老丈指出曲桃他们曾经到过郑工旧宅,打听过郑工消息;

    五是接着他们发现御史家人在易生馆出没,他事后潜入鬼坊查探,陈御史果然在鬼坊中,等待着置换脏器;

    最后,他在鬼坊下面见到了那个将他视线转向曲桃的老丈,他与鬼坊坊主似乎十分熟悉,而且也想在鬼坊置换脏器。

    萧明远提笔,将第二条与第五条划去。如今他已知陈御史的去向,他并未失踪。至于他的家人为何称他失踪,想来置换脏器这种事情,对于他们而言并不是告假不归的好理由。但是御史夫人将陈御史的失踪推到筀竹纸伞上,这点倒是可疑。她是随口拈来的借口,还是别有图谋呢?

    对了,他在曲氏作坊发现了一把快要被砍断的筀竹纸伞。且修善坊那位与鬼坊交情颇深的老丈,也将他引向了曲桃。而鬼坊又阴差阳错地将曲容抓了去。

    桩桩件件似乎都与曲氏有着似有似无的关系,这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之人有意为之?

    萧明远发现按照他现在手上掌握的线索,根本什么都做不了,他不能动鬼坊,也不能动陈御史,更不想动曲氏。

    萧明远沉沉一叹,思索着自己是否要将郑工旧宅那两具焦尸体归为悬案。这时,有手下来报:“禀少卿,陈御史回来了!”

    萧明远沉吟一声:“哦?”

    手下继续道:“今早回来的,据说生了大病。是在路上被强盗劫持了,这才花了钱财逃了出来呢!”

    “强盗可伏法了?”萧明远问。

    “当地县衙追去,扑了个空。”手下说到这,不禁露出一丝鄙夷。他们都清楚陈御史是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如今见陈御史自编自演这一出,很是瞧不起这幅虚伪做派,简直枉为御史大夫。

    萧明远点点头,吩咐道:“若是得闲,可以顺便查下多年前陈御史长子丢失一案。这件事情,暂且不必理会了。”

    手下自是领命退下。

    御史府,陈御史面如金纸坐在上首,下方坐着其妻殷氏。殷氏二十多岁,姿容美好,此时正低低啜泣,自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陈御史往日最是怜惜她这个样子,这次却看得有些不耐烦:“哭哭哭,若不是你当初没有看顾好大郎,我如何会弄得今日这般!”

    殷氏止了哭声,抬起头哽咽问道:“原来夫君这些年始终都在责怪妾身,是要妾以死谢罪吗?”

    陈御史不耐听她这般说:“我现在不与你掰扯,你下去吧。”

    殷氏无奈,似忧似怨地望了陈御史一眼,转身在仆人的搀扶下离开了。

    “娘子,郎君是不是对当年的事起了疑心?”仆妇见左右无人低声问道。

    殷氏擦了擦眼角的泪迹:“你以为他真舍不得大郎吗,还不是舍不得自己这条命。当年他对大郎明明十分不喜,这次看病归来竟然念起他来了,可见他这病看得蹊跷。”言语间哪还有方才柔弱模样。

    “那……那个一直往御史府送筀竹伞的人……”仆妇总觉得当年的事定是被人知道了去,心中总也不安。

    殷氏安抚地拍了拍她扶着自己手:“那人若是有十足把握,便不会使这种伎俩。既然他躲在暗处不敢露面,又何足为惧?”

    仆妇听见殷氏这样说,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扶着殷氏往宅院深处走去。

    此时南市的曲离与曲容刚出去采买了一些东西回来,进屋就见罗珩坐在桌边读书。不见曲桃的身影。

    “阿兄呢?”曲离问道。

    罗珩放下书道:“曲工说他在屋中闷得慌,要出去走走,散散心。”罗珩按照曲桃的原话,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

    “他这才刚好……”曲容将买来的东西放到桌上,低声念叨着。

    曲离竖着耳朵听了一阵,没听清她后面说了些什么,只能道:“我见阿兄没事了,出去散散也好,天天拘着,换我也是不干的。”

    “那便是我多管闲事了。”曲容哼了一声,登登登跑上楼,将自己关在了房中。

    曲离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见罗珩也盯着自己一脸不解:“你们吵架了吗?”

    曲离嘴角忍不住抽搐:“没有,你好好看书吧,我去收拾一下。”说着将采买的东西往后院的小厨房拎去。要说平日,曲容定是会和他吵上几句的,今日居然哼了声就走了,真不像她往日作风,不过感觉……倒是有点寻常女子的样子了。

    曲离心中寻常女子的标准,顶多也只能参照曲容好友寻湘,除此之外,曲离可与女子没什么交集,若非自己有个孪生阿姊,他估计到现在都不会和女人说句话。

    曲桃不知曲氏双胞胎对他的看法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此时他正站在郑工旧宅门外,默默注视着那烧成废墟的门院。

    他今日本是打算在南市随便逛逛便好,不知不觉便一路走来了修善坊。曲桃看了眼郑工旧宅隔壁的那扇大门,心想自己到底还是不能释怀在鬼坊见到的那位老丈。

    与童续牵扯上,若说他是干净的,曲桃可不信。

    不疾不徐地敲响那扇大门,曲桃低头看到门口那对石狮子——这可是郑工当年最得意的作品,摆在了自家门口镇宅。说来也是雕来哄逗年幼的他。那时他常常坐在这两个小狮子背上,感觉仿佛骑上了高头大马,满足极了。

    一名老妇推开门,左右看了看,却见门外并无一人。

    “真是的,又是哪家的孩子捣乱!”老妇无奈抱怨,复又轻轻将门合上。

    曲桃独自一人走在回南市的路上。他本想去找那户人家质问清楚,但他最终没有这样做。他想自己若是去问,又能问出什么来呢?或许暴露了自己也不一定。若是童续知道自己还活着,他会怎样,会像当年一样赶尽杀绝吗?虽然自己早已成人,但是从童续经营的药坊医馆鬼坊便能看出,他并非一个简单的医者大公子,自己对上他,能有多少胜算?

    他需要变得更强,才不枉自己吃了那十年墓中暗无天日之苦。

    刚一踏进曲氏作坊的大门,罗珩就迎了上来:“曲工你回来啦!”

    曲桃笑道:“回来了,我不在的时候,可有发生什么事吗?”

    罗珩想了想,道:“阿姊似乎与阿兄吵架了,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出来,但是阿兄说没事。”

    曲桃想,他俩吵架倒是平常,气过就完,于是也道:“那应该无事。”

    罗珩没想到他和曲离都这么说:“真没事么,阿姊一下午都没出来呢。”

    曲桃看了看楼上那紧闭的房门,笑道:“那我去看看吧。”说完往楼上走去。

    “曲容,你在吗?”曲桃轻轻敲着曲容的房门。

    曲离此时打开隔壁的房门,淡淡道:“她在,我怎么喊她都不出来,不知道今日哪根筋不对劲儿。”

    曲桃一叹:“你们又吵了?”

    曲离道:“自从鬼坊回来,我根本无意与她争执了,今日这事,真与我无关。”

    曲桃心想,难道与我有关吗。但是想归想,曲桃仍然不厌其烦地敲着房门:“曲容你在做什么?”

    门那边这才传来一声:“哦,我没事!”曲容回答的有些着急,紧接着里面就是一阵桌椅板凳碰撞声,听起来兵荒马乱的。

    曲离道:“在拆屋吗?”

    “你没事吧?”曲桃在门外问道。

    “没事没事,我就来!”曲容匆匆答道。

    曲桃见自己也敲不开这扇门,听口气,曲容好像也并未使什么脾气,便暂且放下心来,想着曲容肯定在做什么不想让他们知道,他们毕竟是男子,与曲容始终还是男女有别的。曲桃倒不会因为曲容一年到头穿着男装,就忽略她是个女儿身的事实。

    “那我先去准备晚饭了。”曲容对着房中的曲容说道,又转头喊上曲离,“你也别在这杵着了,来帮把手吧。”

    曲离自是无异议,随着曲桃下了楼开始张罗晚上的饭菜。

    有了罗珩与曲离两个打下手,曲桃做起晚饭来,效率都高了许多,不出多久就备齐了几个菜式,又烙好了饼。

    三人于是将饭菜摆在楼下的方桌上,坐在那等曲容下来一起开饭。

    罗珩到底年纪小,等了一会儿不见曲容下来,趴在桌边偷偷咽了几下口水。

    曲桃于是为大家各自舀了碗汤:“先喝点汤,想她应该很快了。”

    曲离与罗珩只能默默地端起碗,喝起汤来。

    罗珩一边喝汤,一边偷偷往楼上瞄,心想阿姊怎么还没下来。正这样想着,就见二楼曲容的房门轻轻推开,当先出现的是抹淡绿色的裙角。

    罗珩长大嘴巴,看着曲容慢慢从房中走了出来,汤都顾不上喝了,只是捧着碗发呆。

    曲离和曲桃自然发现了罗珩露出的这幅痴样,二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见曲容挽着长发,青丝盘城的乌溜溜发髻中斜插一支小釵,釵头悬着玉珠,正随着曲容的脚步,活泼地轻轻摆动着。曲容提着淡绿色的襦裙裙摆,露出脚上穿着的白袜与粉色绣鞋,一步步走下台阶,她将楼下三人怔愣的神情看了个七成,剩下三成她自己也害羞,便低着头不敢再看他们。

    抹了抹稍微短了些许的衣袖,曲容尴尬地笑了笑,提起裙摆在桌边坐下。

    襦裙是曲容少时的衣衫,故而有些小了,穿在身上柚子有点短,肩膀也有点紧。但曲容还是翻箱倒柜将它找了出来,熨平整了,努力套在了已经长大的自己身上。

    “我这样穿,如何?”曲容终于战胜了自己的尴尬与害羞,厚着脸皮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