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恩怨断事官 > 宫纱血影(七十四)
    一月后,懿祥宫。

    众嫔妃晨时省定,因得皇后还未到,殿内自是有些随性嘈杂。

    “听闻又有新人入宫,也不知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千金?”宜妃萧蓉扯了扯手中的锦帕,话语中多少有些酸涩气息。

    “说起这新人也不知什么来头,没有分毫动静地便入了宫,看来皇上对她很是上心呢……”沁贵人海澜格随声附和。

    岳紫宸朝着海澜格瞥去一眼,便见她讪讪笑着敛了声。

    “一大早你们说什么说的这般热闹,本宫也想听听……”皇后在宫婢司覃的搀扶下,缓缓入得殿来。

    “给皇后娘娘请安……”众嫔妃起身行礼,收敛了方才的聒噪。

    皇后懒洋洋应了声,又示意众人落座,这才沉声说道“这宫里入新人,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怎么偏偏此番倒搅得你们难以安生?”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萧蓉抢先应道“此番入宫的新人不知是哪位大人府上,到如今竟是连半点风声也未走漏。”

    皇后冷笑一声“这知晓又如何?不知晓又如何?你们只消倾己之力好生伺候着皇上,这该有的荣宠,半分也不会少……”

    “是。”萧蓉垂下头去“臣妾谨记娘娘教诲。”

    一时间,众嫔妃已察觉殿中气息骤变,便都不敢再生非议。

    但谁也不会知道,此刻在殿内一角,着了雅青裙衫的东瑶正冷眼旁观着一切。

    这位入宫的新人,旁人不知,东瑶却是十分清楚。不是别人,正是从璟王府逃离,被妖狐附身的宋浅。

    东瑶不知她从璟王府逃离之后,用了什么法子见到了皇上,她只知晓,当宋浅再度入宫时,便是更大的一场阴谋拉开了序幕。

    容澈半是承诺,半是蛊惑地将宋浅迎进宫来,又赐了她太常宫。成了他后宫诸多娇艳花朵中,最引人注目的一朵。

    东瑶从懿祥宫出,循着记忆往太常宫的方向行去。踏入太常宫,果然瞧见着了新衣的宋浅立于廊下,面上一片得意之色。东瑶不免唏嘘,即便是妖狐,似也对人间繁华心有独钟。

    但见宋浅立于廊下,时而拂过身上簇新的衣裙,时而轻晃着鬓角垂落的流苏。偶有回眸间,竟是十足的妩媚娇柔,叫人难免看着心动。

    “主子……”有模样乖巧伶俐的宫婢行上前来,十分恭敬地对宋浅说道:“皇上说今儿晚上在太常宫用膳。”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得随意来扰。”宋浅的笑容瞬间消失,面露不悦地吩咐。

    那宫婢显然没有料到,这看上去温婉柔美的主子,竟是这般难侍候,一时有轻不可察的惊讶闪过,但很快便镇定自如地轻应了声,垂首退去。

    “怪不得这人间女子竞相入宫,不曾想原来宫中是这般场景。”宋浅媚眼如丝地打量着太常宫中的一切,显然对如今的身份既好奇却也不甚满足:“只可惜是个小小的贵人。若要想掌控这天下,又待何时?”

    听到这话,东瑶着实讶异了一番,没曾想那妖狐打得竟是这等主意。事到如今,东瑶仿佛忽而明白,为何容澈会突然暴毙,只怕这其中的缘由,与妖狐意欲篡改天命也有着不小的关联。

    傍晚,容澈果然守时到了太常宫,而宋浅也一早命人备下了晚膳。东瑶瞧见她在寝殿内悉心妆扮,想来也是意欲狐媚惑主。

    容澈入得殿来,显然也为人明媚动人的宋浅惊艳,她愿与素念一贯喜着颜色清浅的裙衫,如今这一袭碧桃春色的裙衫勾勒出她纤细而柔媚的身体,倒着实让容澈一怔。

    “皇上……”宋浅眉目含笑,款款迎了上来:“臣妾给皇上请安。”

    容澈摆摆手,便欣然落座:“如今这屋中没有旁人,就不必行这些虚礼。你身上的伤如今可好些了?”

    “谢皇上关怀,已好了许多。”宋浅低垂眼帘,起身立于一侧。

    “坐吧,不必拘礼。”容澈淡淡吩咐,继而他看了宋浅一眼便道:“朕以命人设法将消息传到素念那里。只是不知一切是否顺利,不过朕以为,你眼下的处境,她还是知道的好……”

    听到皇上这般说,宋浅低垂的眼帘又似挂着几颗晶莹的泪滴:“素念大抵是要恨我的。她对皇上的情意……”说到这儿,宋浅适时收了声,一双波光潋滟的瞳眸似怯含羞的看向容澈,眼神动人心魄:“若是知道如今,我成了贵人留在宫中,素念她……”

    “素念不是那般小心性的女子。”容澈忽然打断宋浅的话:“她离去之前,便希望朕能周护你。彼时你尚且在九弟府上……我原以为,你们会相守相伴……”

    说到这儿,容澈的脸上被一片悲痛之色笼罩。容璟薨逝这么久,探查的消息却一无所获。这不得不让容澈痛心。分明觉得此事中有蹊跷,却偏偏毫无办法。

    “臣妾也曾以为……”宋浅别过头去,哽咽难以言语。

    容澈长叹了一口气:“人死不能复生,这伤心事还是少提些的好。朕今日来,是想告诉你,这宫中不比王府。朕虽会尽力周全,但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切勿锋芒太露。”

    “臣妾定会克己守礼,不让皇上烦忧。”宋浅赶忙回应。

    “如此便好。”说着,容澈便欲起身离去。

    宋浅急急拦在他身前:“皇上不用些膳再走么?”

    “不必了。”容澈冷冷拒绝:“原也不是为了用膳才来。”

    说罢,容澈便绕过宋浅,匆匆离开。

    东瑶瞥见,容澈的龙袍滑过宋浅身侧的时候,她的脸上便浮现一丝魅惑的笑意。

    待容澈离去,宋浅缓缓转过头,媚声道:“有趣,我倒要看看,你对这个叫素念的女子,能有几分真情……”

    东瑶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便离开了太常宫。即便知道这妖狐在宫中要兴风作浪,可是她却也半点应对之策也无。

    云月出岫,徐达命人抬了龙辇缓步朝前行去:“皇上可曾在贵人那儿用了晚膳?”

    因得皇上前脚踏入太常宫约莫半个时辰便离开,行出时声色又异常沉重,徐达不好问询,只得旁敲侧击地说道。

    容澈坐在龙辇上,以手扶额:“说了没几句,便谈到了九弟,哪还有什么用膳的心思……”

    徐达闻听赶忙道:“奴才这就吩咐御膳房备些……”

    “不必了,去翰渊阁。”容澈沉声吩咐。

    龙辇折转了方向,徐达便道:“皇上可有些日子没去翰渊阁了。”

    “是啊……”容澈轻应。待在翰渊阁,本就是为了等素念前来。自她离去之后,于容澈而言,翰渊阁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如今他派人前往剑兰山庄传信也半月有余,不知一切可顺利,亦不知素念会不会再度出现。然而他却抱着残存的一丝希望,仍希望能再见素念一面。

    “那奴才吩咐御膳房备些吃的送往翰渊阁。”徐达适时说道,却听得龙辇上的皇上瓮声低语:

    “还需备些好酒。”

    “奴才遵旨。”

    翰渊阁中,容澈遣退左右,只独自坐在桌前饮酒。

    窗棂开启,从窗口朝着夜空看去,柔淡的弦月在云中半隐半现。容澈犹记得那个大雨之夜,他与素念第一次真实相对,却也在那样的时刻,失去了她。

    “素念……”容澈举杯对月:“不知身处剑兰山庄的你,此时会否也对着这一弯明月独酌。你可知晓,我多想与你酣畅痛快地豪饮一场。”

    容澈将一杯酒尽数灌下:“很多话,除了你,我不知该同何人去说……”他紧紧揪住自己的衣襟,独自忍受着心口传来的痛楚。

    东瑶便在翰渊阁中,看着容澈一杯接一杯的独饮,继而整个人便醉倒在桌上。

    徐达奉旨率人留守在外,不到时辰不能踏入翰渊阁一步,自然也不知晓皇上早已醉成了这般模样。

    东瑶轻叹一声,看着容澈醉倒,自己便倚在一旁的榻椅上,昏沉欲睡。可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却听得酒杯“叮当”一声轻响。她蓦然睁开眼,便瞧见素念风尘仆仆地立于桌前,满是疼惜地看着伏在桌上的年轻君王。

    素念抬手轻轻拂过容澈醉熏的脸颊,落定在眉尾处,不愿离开。

    “素念……”

    沉醉中,容澈喃喃唤了一声她的名字,素念的泪水便顷刻落下:“若你不是皇上,那该有多好……”

    素念话语刚落,手指却突然被容澈紧握。不知他是何时醒来,他只是攥紧了素念的指尖,用迷蒙的视线打量着她:“素念……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知该如何回应容澈,素念只是别过头去,不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泪水。然而容澈却握着她的手,再度放在自己的脸颊,感受着从素念指尖传来的带着入夜清浅的寒凉。

    “是你……真的是你……这不是梦……”说话间,容澈已急急起身想要拥住素念,然而脚下一个踉跄,却径直撞了过去。素念脚下一晃,两人便重重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