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氏吐出茶水,扔了杯子,舌头烫的生疼,“作死的,你要烫死我啊!”
红柚低声道:“夫人赎罪,奴婢还没来得及提醒,您就喝了……”
侯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恨恨道:“一个两个的都不省事,尤其是那个花妍。早知道就该早早打发她嫁个小厮,凭她作天作地,也跟我没关系。现在这倒好,你就等着,还指不定有什么脏水往我身上泼呢。”
红柚结果丫鬟端上的凉茶,“夫人不必心焦,要急也不是咱们急,还有大夫人顶在前头呢。要知道紫玉可是她送过去的,她可是和大少爷有着血海深仇啊。”
“差点把这一茬忘了。”侯氏接过凉茶,稍稍抿了一口,“你说的对,还有紫玉呢。咱们可美害大少爷的理由,可她宁玉馨有一百个理由置大少爷于死地。”
“正是这个道理。”
“还是的脑子转的快。”
“谢谢夫人夸奖,嘻嘻。”
宁玉馨并没有她们想象的那样心焦,而是撑着伞在园子里的池子边悠悠闲闲的喂鱼。
一旁的赖嬷嬷倒是急得不行,“夫人,哎呀我的夫人哟,现在外面都乱成什么样了,你还有闲心在这里喂鱼?”
“乱去吧,与我何干。再说有秦嬷嬷在主持府中事物,不用我操心。”宁玉馨捏起一撮鱼食匀匀洒在水面上,下一刻便有几条红色的金鱼浮上来争相恐后地咬食。
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她都想过,若是以后慕长松顺利得继承了东山煤矿,恐怕她也会忍不住会去制造意外,杀了他。
不错,她就是这样恨慕长松。慕长松的母亲在她怀孕的时候爬上慕子炎的床,还特意设计被她亲眼看到,然后大受打击导致早产。
大郎因为早产身子一直不好,就在慕长松出生的那天去了。虽说那贱人最后还是死了,但慕子炎因此认为是她做的手脚杀死小妾,故此一直对她心有怨怼。在外人看来两人相敬如宾,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十几年来都冷冷冰冰的,甚至没有再同过房。
如此深仇大恨,她怎能不恨。贱人死了,可孩子还在,恨意永难消。
现在好了,孩子也没有了,她心中扭曲的恨意终于消失了,整个人都轻松了,她都想放鞭炮了。
赖嬷嬷急急道:“可是听说杀死慕长松的人是花妍和紫玉,搞不好这事会赖到夫人头上!”
“花妍和紫玉是何人,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还真忘了,赖嬷嬷提醒道:“紫玉你忘了?是您送给大少爷做通房的那个丫头。”
宁玉馨拧着眉毛想了一会儿,“哦,是她啊。怎么可能,那孩子弱的一阵风能吹跑,青哥儿不会那么糊涂。”
她确实是没什么印象,不是装的。当初慕长松十八岁的时候,随意往他房里塞进去的人。那孩子长得文文静静的,不像是个惹事的。
“夫人,她和花妍在昨夜打伤看角门的婆子,连夜跑了。而昨夜大少爷死于非命,她们昨夜逃走,不是她们还能有谁?”
宁玉馨停下喂鱼的动作,心里明白过来,这事搞不好还真的要她背锅。尤其是慕子炎,更有厌恶她的理由了。
“她们为何要杀慕长松?作死?做慕长松的通房不辱没她吧。”
赖嬷嬷脸上不自在地压低声音道:“奴婢听说大少爷在做那事的时候有打人的癖好,那两个丫头身上没一块好肉。今年过年的时候紫玉给您请安的时候,说想回来伺候你,想必便是因为这事吧。”
宁玉馨脑海里骤然浮现一张无助的脸庞和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这事她还是有印象的,只不过当初她把她当做慕长松的人了,连着她也一块厌恶了,并没有放在心上,却不知那孩子遭了这样大的罪。
“倒是我的不是了……”宁玉馨心头微微浮现一丝悔意,随即眼神发狠,“那就杀的好!作践人的人死了,该!”
“哎呦我的夫人哟!大爷和老夫人快回来了,就算做做样子,你也要做一做。现在二老爷病着,二夫人肯定不会出面打点丧事,只剩夫人你了。如果你再不管不问,那慕家里里外外可就难看了。”
看她神色略有松动,赖嬷嬷又说道:“青哥儿正在督办此案,若是传言案子和他的母亲有关系,你让旁人怎么看他?”
在赖嬷嬷苦口婆心的劝导下,宁玉馨终于松了口,“那就去看看,从明个儿起,我就开始称病,就说我因丧子之痛悲伤过度。剩下的事你和秦嬷嬷商量着办吧。”
这事她的底线,她是不会亲手给慕长松的丧事尽一分力的。
“是,夫人英明。”
赖嬷嬷在心里默默擦汗,总算劝过来了。
别看她家小姐看起来像是个规规矩矩的世家女,其实骨子里倔的很。要不然也不会和大老爷怄了这么多年的气。
宁玉馨带着辣椒水,去慕长松暂且安置的凉房中哭了一场,然后装晕倒回来了,总算堵住了园子里嚼舌根的嘴。
无论是红事还是白事,大伙房永远是最忙碌的地方。
最近园子里的人都不得外出,一般的丫鬟仆妇都住在排房里休息。大伙房的人忙活了大半天,准备好晚上的食材后,都拖着疲累的身体回排房休息去了。
“哎,老姜婆子,你今天怎么看起来这么高兴,难道大少爷去了你还乐上了不成?”刘石燕脱下一身油烟味道的衣裳,随手丢在床上。
姜桂花瞪了她一眼,“你这作死的别瞎说,正在这风口浪尖上,可别害了我!”她拿过刘石燕扔在床上的衣服装进木盆里,“我就是想着过几天肯定是要给大少爷办丧的,到时候大约就能回家了。”
“嘿嘿,说的也是。自从出了事,多久没见我儿子了,都快想死我了。”刘石燕躺在木床上,揶揄地看着她,“可把你家曾大脑袋想坏了吧,嘿嘿。”
姜桂花臊的脸绯红,“别胡说,仔细让旁人听到了笑话。”
刘石燕知道她脸皮子薄不经逗,便不再说可。“也不知道抓没抓到凶手,抓不到人还得折腾?”
姜桂花弯了弯唇,眸子闪了闪,“会抓到的,马上就抓到了。”她瞥了眼立在门边的棒槌,“捣衣杵借我用用,我顺便帮你把衣服洗了。”
“随便用。”刘石燕打了个哈欠,“不行,我得睡一会而了,晚上还有的折腾。”
“你睡吧,我去了。”
刘石燕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转过身子睡着了。
姜桂花合上门,眼神阴恻恻地看着床上躺着的女子幽幽一笑。
雨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那绵远不断的架势,好像要下上一辈子的样子。
青马街上路人寥寥,偶尔几个撑着伞的人匆匆而过。
细雨中,青石板路上急急掠过一辆华丽的马车。马车四面皆是精美的杭州锦绣包裹着,一看便价值不菲。辘辘的马车声伴着沙沙的雨声,显得马车的主人更加急切了。
车内,一位上了年纪老妇人坐在席上,她穿着深褐色绣金褙子青金襕裙,花白的头发间插着一只牡丹点翠折枝钗,整个人显得富贵稳重。
她闭着双眸,手里粘着一串檀木佛珠,口里念着佛经。
车帘兀地被掀开,飘进一阵恼人的水汽,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进到车厢内,“娘,快到了,还是慢一点吧,您晕车。”
许银匋睁开眼睛,木然道:“不必,还是赶紧回去。家里不定闹成什么鬼样子呢。”
慕子炎看着母亲手上的佛珠,深深叹了一口气,“咱们慕家也不知惹了哪路神仙,会遭这样的祸事。可见长松就这么去了……”
说实话他不喜欢二儿子,倒不是因为他是灾星什么的,而是因为他本身就不喜欢孩子。他的孩子他一下未抱过,看着那小小的东西便觉得要起鸡皮疙瘩。
不过相处时间长了还是有了感情,接到孩子的死讯,心中难免伤感。
“就怕惹的不是哪路神仙,而是哪个小人罢。”
慕子炎心中一凛,“不会的,做生意确实会得罪人不假,但还不至于把人害到这个地步……”
“别胡乱猜了。”妇人打断他,“到了便知道了,青哥儿不是正在查吗。”
说到青哥儿的时候,夫人的眼睛中终于有了一丝神采。
“小孩家的查什么案子,他舅舅就知道胡闹。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应该过来坐镇,而不是把事情交给一个娃娃手中,也不知道看不起谁。”慕子炎抱怨道。
许银匋道:“非是他不顾亲情,你也不想想,连日大雨,渭水的堤坝还没修好,身为一城知府,他怎能不去那坐镇指挥?那可是关系到满城百姓的性命。两年前温县便是因为堤坝未修好,赶上连绵大雨,最后泄洪把温县的两千亩良田淹了个干净,百姓牲畜死伤无数。”
一席话说的慕子炎尴尬不已,“是儿子失言了,儿子只是心里着急口不择言罢了。”
“你别看不上青哥儿,他骨子里有宁大将军的血,做什么都差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