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良是个聪明人,听了他的分析,很快回过味儿来,他紧紧攥了攥被角,“你怀疑你大哥?”
“在案情未破之前,这园子里所有的人都有嫌疑。按照表面的利益方面来讲,大哥的嫌疑是大了点,但也不能因此就说一定是他。毕竟有些太明显了。”
听他这般说,慕子良的心里稍微舒服一些。
“长松不至于如此,我浸淫商场多年,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长松他没有这个心眼儿干这些事,再说他也不是那等心狠之辈……”
说到这里,慕子良似犹豫地顿了一下,好像他也不信他自己说的话一般,“总之不会是他就是了,一家人还是不要怀疑来怀疑去的了,让凶犯看笑话。”
他不凶狠能把人家好好的姑娘虐成那个样子?
慕青杉在心里默默吐槽,口上却这样道:“二叔说的有理,我也不相信是大哥做的。所以更是要调查清楚……”
慕子良很反感这一话题,他眉头紧皱,“莫要在此纠缠,你只管去查别的。”
恐怕是不能再问慕长松的事情了,这些古代人的家族荣誉感都太过强烈了,搞不好就算最后确定是慕长松干的,也要拼命遮掩呢。
失策啊,就不应该问,私下调查便好。
“是,二叔。”
既然问不了这个,那就问那个好了。
背后忽然响起熟悉且做作的少女音,“爹,药好了,趁热用吧。”
慕青杉扭过头,果见慕乐萱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汤站在那里,他咧嘴一乐。
慕乐萱无视他,走到床前,笑眯眯道:“爹,请吃药。”
药的苦味散播开来,慕青杉嗓子一痒,不由以袖掩口咳了两声。
慕子良刚想接过药碗,慕乐萱却突然将碗一抬,“嘻嘻,还是有点热,我给爹吹一吹,等凉了再喝,您先和三哥谈事儿吧。”
“不用……”
“要的,要的,爹这回可是要听女儿的。”
说着走到窗子边上弄药去了,慕子良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这孩子,真是……”
“女儿知道自己无比孝顺,爹就不要再夸我了,我会骄傲的~”
“好好好,知道你一片孝心,鬼灵精。”
“嘻嘻嘻,爹知道就好。”
这一幕幕看的慕青杉一愣一愣的——这还是那个一回家就岿然不动的懒货了吗,这勤快的,这嘴甜的,这孝顺的……
狗跃轩他妈还说他不会伺候人,让柳轻珊多担待(多干活)。
好气哦,真的好气。
慕乐萱不知道此时他的心理活动,她只想着好好搞定能决定她人生的大boss慕子良。谁说男人不会伺候人了,只要有利可图啥不能干。她记得古代有个大臣,给皇帝舔痔疮的事都做得出来。
他们男人本就是能屈能伸,一切向利益看齐,可惜女人永远不懂~
“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慕子良道。
慕青杉回过神,道:“哦,我是想跟你打听舒夫人这个人的,毕竟现在园子里的传言越来越多,都是围绕着这个舒夫人的。”
慕子良踟躇了半晌,最后轻轻一叹,“我也听说了一些,不过那些都是无稽之谈的人云亦云,当不得真的。”
慕乐萱的动作慢了下来,静静听着他们的谈话。
“那舒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太爷那般……”慕青杉斟酌了一下用词,“嗯,看重。”
“舒夫人呐……”慕子良的神色变得飘渺,嘴角微微翘起,好像陷入了回忆。
舒夫人原名舒元君,是渭城富商舒家的最小的女儿。早年舒家和慕家有生意上的来往,所以两家儿女都是相识的。慕家太爷知晓慕天赐爱慕舒元君,两家人当时关系很好,长辈们也默许了这门亲事。
可是后来慕家的煤矿出了矿难,死了好多人,朝廷都被震动了。当时在朝的慕晗庆是翰林学士,受到了言官的斥责,说他治家不严,管矿不利。慕家腹背受敌,联姻成了当务之急。无奈之下慕老太爷舍了和舒家的亲事,和安河许氏的小姐订了亲。
许家当年是有名的汉家世族,在朝中为官者颇有威望。两家联了姻,很快慕家的事被压了下去。
后来慕家渐渐缓了过来,慕天赐又想方设法把舒元君娶回了回来。有世家许小姐做主母,自然无法撼动,只好想方设法将心爱之人扶上平妻的位置。
许氏小姐,也就是现在的老夫人知书达理,虽然委屈还是同意了此事。舒元君做了平妻,老太爷也不闹了,一家人和和睦睦的。
“那时候我还小,只记得舒夫人是个特别温柔特别美丽的女人,会手把手地教我写字,教我玩棋子儿。她爱穿红衣裙,本来俗气的颜色穿在她身上一点都不显俗气,只觉得更加超凡脱俗。”
在他记忆里唯独永久不散的就是那一抹红色,妖娆美艳却又不可方物。
慕乐萱顺着慕子良的话蓦地想起她几次三番闯入梦境的女人。
冰冷的湖水,随波摇曳的红衣女子,如烈火般性感的红唇……
难道人真的有灵魂,但为什么要找上她,难不成真的有冤屈?
咿——怪吓人的。
“记忆里她很爱笑,和你祖母相处的很融洽。所以她不会来索命的,她只是失足落水而已,这个园子里没人会害她,尤其是你的祖母。”
故事虽短,但可谓是槽点无数,尤其是最后一句话。
怎么就不可能了,一个丈夫惦记多年的白月光抢了丈夫的宠爱,这事换了谁谁都不可能不生气吧。况且又是和小妾,还是商家女,不家斗不可能吧,这关系到子女的利益,而不是简单的争风吃醋。
许家,舒家,慕家……复杂的关系网,背后的人和事越来越复杂了。舒夫人的死一定不是那么简单,可看慕子良的样子,恐怕全是促进家庭团结的话。
不知什么时候慕乐萱已经站在了床前,笑盈盈道:“爹别光顾着聊天了,先把药吃了。”
慕子良接过来一口喝了,又接过慕青杉递上来的白水漱了漱口。
“二叔,时候不早了,青杉还要去调查案子,先告退了。”
“你快去吧。”慕子良看了看乖巧的女儿,“你也回去吧,也累了一天了,回去歇着吧。”
“是,爹。”
二人退出房间,廊下的靠杆而立的明宴看到他们远远走来抬了抬眸子。
慕青杉难得地没有稍扰(调戏)他,而是和那个无礼的妹妹并排慢慢走着,两个人的脸上皆心事重重的。
待他们走到跟前,特意跟他们保持一段距离,默默在后面跟着。
慕乐萱往后瞥了一眼,觉得距离安全,才转过头去道:“也许这事真的和舒夫人有关系,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
“你是说你的噩梦吧。”慕青杉轻笑一声,“哟,什么时候你也这么感性了,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别笑话我了,我都够可怜的了,还总取笑我干什么。你们女人的同情心呢?”
慕青杉摆摆手,“我没时间同情你,我还是同情同情那对死去的孩子吧。”偏头瞥见她隐含怒意的罗力脸,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我没有不放在心上。这案子要么是简单的为钱为权的谋杀案,要么是错综复杂的复仇案。”
“知道就好,别让凶犯有可趁之机。”慕乐萱的目光在他身上点了点,“你自己更要小心。我可打听清楚了,你现在可是慕家最耀眼的金孙了,凶犯最大的目标肯定是你。慕安曾经透漏过,杀你是他揣摩那贵人的意思。”
慕青杉心底一暖,在这异世之中,只有她的关心他才能感受到久违的安心。
“他们若是想杀我,我正求之不得。你说过,‘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女友套不着色狼’。”
又拿以前说的浑话来噎人,真讨厌。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做这种傻事。”慕乐萱顿了顿又道:“我派人去打听打听关于舒夫人的谣言,所谓谣言三分真七分假,挑出三分真,也是可以做参考的。”
慕青杉轻笑点头:“好,这事还真得你办。我屋子里那些丫头,不知道哪个是大夫人的人。我那个娘听风就是雨,实在难缠。还有我那个爹,据说也是个难搞的,因为对我期望过大,但又因身子不济不能做官,而对我特别失望,父子关系不大好。”
慕乐萱轻哼一声,“你以为做男人这么简单呢,得到的多担负的也多,没有你想像的那么舒坦。”
“你很快就会发现,女人连担当的机会都没有。”慕青杉低声嘟囔。
“你说什么?”
“没有,没有。”慕青杉抬头一看,眼前出现一颗大榕树,他们已经出了西院。“好了你快到地方了,我们走了。”
后面的明宴跟紧了些脚步,慕乐萱笑意盈盈道:“三哥慢走,小妹告退。”
做作。
“你去吧。”
慕乐萱从西院院墙边的小径而去,一拐弯便不见了踪影。
一个身矮个子、身材不胖不瘦、长相极为路人的中年男人走近他们。
慕青杉在脑子里过了几遍都没寻到这人的记忆,转眼间那人已经走到跟前。
他拱手道:“三公子有礼,在下东山煤矿由东春由掌柜。”
“哦——原来是由掌柜啊,失礼失礼。”慕青杉拱手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