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一个穿着青色褂子的中年人和颜悦色地道:“慕推官,请随小的来。”
“有劳师爷。”
走出去没几步,宁玉海的声音突然在背后骤然响起,“青杉。”
慕青杉极为自然地回头道:“大人,有何吩咐。”
等了片刻,宁玉海不自在的撇开眼神,道:“我是想知道,你到底是如何说服你母亲的。”
他那个妹妹他最了解了。你说她算是个合格的世家女,德容言功无一不备。可只有自家人才知道她的执拗。若是她真较真,就算要了她的命也不会改口,小时候因此挨了不少揍。
慕青杉垂眸浅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下官不知还有没有深远之日,母亲自然会满足子的请求。”
宁玉海瞬间明白了,这家伙玩的是攻心之术。慕青杉的不治之症便是妹妹的软肋,大夫都说是胎里带来的不足之症,因此经常自责。如果所料不差,她妹妹现在正在家里抹眼泪呢。
“你这孩子……去吧。”
慕青杉转身和张师爷走了,宁玉海缓缓地长吁了一口气。
一个人的名字是一个人最熟悉的东西,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慕青杉方才的反应很正常,并无怔愣之感。
是的,他一直觉得慕青杉自从落水再见便有一些隐隐的不对劲,说不出哪里,只觉得别扭。他自从推官到知府,破案无数,什么样的魑魅魍魉没见过,他的工作就是辩人识话。
慕青杉的变化他看在眼里,一直暗暗观察,结果越看越迷糊了。昨天他无意中看到女儿藏的话本中有一本叫《离魂》,讲述的是一寒门书生被官府冤死后成了孤魂野鬼,后附在一位将死的官员身上后引发的一些匪夷所思故事。
这状况莫名地和慕青杉契合,于是他大开了脑洞,故才有方才一试。
宁玉海自嘲的一笑,他真是疯了,居然信那胡扯的话本。他和这个外甥本就接触的不多,他小时候被宁玉馨圈养的内向,见人就躲,自然没法深入了解。人的性格经过九死一生,变一变也是有的。
他这随心一试,快把慕青杉吓尿了。‘轻珊’本来就是她的名字,音同字不同罢了,没想到因此躲过一劫。
真是老天保佑阿弥陀佛啊。
当这个官以后会和宁玉海的接触越来越多,那不是早晚得暴露吗。他已经联想到他被宁玉海识破,被当成妖孽游街示众的景象了……
嘤嘤嘤,好可怕,早知道就不作死当官了。
“慕推官,这是您的牙牌和官服。”
慕青杉看着绿油油的官府和官帽,越发觉得灰心丧气,从来没见过这么丧的颜色做官府的。
“多谢。”抬头一瞧张师爷眼神莫名地看着他,不由让他的心又提起来,“师爷你有何指教?”
张师爷哈哈一笑,“小人瞅着推官大人刚才的小表情跟我家孙女差不多呢,哈哈哈……”
慕青杉心底一抽,面上慵懒地笑了笑,“张师爷莫要说笑,我是纯爷们。”
“哈哈哈……”
笑个屁哦,真讨厌。倚老卖老的人最讨厌了!
不行,回去一定找慕乐萱问问,男人究竟和女人有什么不同,怎么样才能做到让人看不出破绽。
很快慕青杉做推官的事情在慕府传开了,在这个档口上做了这个官,着实耐人寻味。
慕长松听闻此事,心里越发郁闷。
之前慕青杉虽然因为年年轻轻考上了举人而风光无限,但因为身体原因不能为官,这才让他心里舒服一些。
谁知竟然去做官了!
上次怎地没淹死他呢!那贼人也是没用的废物!
心里一发狠,张嘴咬在紫玉的肩头,紫玉忍不住惨叫,整个人痛到颤抖。
慕长松抬头骂道:“叫什么叫,你受的这点苦痛算什么?连这点苦都受不了,爷养你们何用?”
紫玉的身上遍布着大大小小透着血的牙印和青青紫紫的掐痕,她蜷缩着身体,口气哀求道:“求求爷放了奴家,奴家真的受不住了……”
“呸!下作的小娼妇,爷收了你们就是取乐的!”说着狰狞着一张脸,薅着紫玉的头发将她拖到地上,顺手拿起烛台上的蜡烛,蹲下身子,倾斜蜡烛,滚烫的蜡液一滴滴地落在女人本就旧痕累累的肩上。
浑身都是旧时伤痛,一碰滚热的蜡液,紫玉疼地晕了过去。
“没劲的东西。”
他最喜欢看弱小的东西在他面前痛哭哀求的样子,每每这样都让他兴奋,没有比这更让他更兴奋的了。
小时候他就喜欢虐待小猫以寻求快感,现在是女人。猫很像女人,他总觉得猫和女人是一种东西,惨叫的声音都是那么动听。
慕长松意犹未尽地穿上衣衫走出房间,二叔晚上还要找他商量事,等他回来再找花妍陪他玩。还是花妍体格好一些,抗折腾。
花妍眼看着慕长松离开院子,急忙拿着早就准备好的药膏奔到房间里。
“紫玉!”
叫了好几声没有反应,花妍慌了,她探了探鼻息,只觉气息微弱。
“紫玉!别我丢下我……”花妍哽咽着掐她的人中,“紫玉——活过来,我们还要过好日子呢……”
一声细碎的呻*吟声从紫玉嘴里溢出来,“冷……”
花妍激动道:“好了,好了,活过来就好……”
她将床上的衾被扯下来披到紫玉身上,将她拥在怀里。
紫玉的嗓子已经哭喊地沙哑了,她木然道:“姐姐……要死真的死了就好了,这样的日子每一天就像在地狱里……”
“姐姐知道,可是死解决不了问题。我觉得你上次说的对,我们死不如他死。”
花妍的眼底浮现出狠厉。
“姐姐的意思是……”
花妍媚然一笑:“最近不是都传水鬼复仇吗,而且专门针对慕府男丁,慕长松虽然不受宠,但却是实打实的长子长孙呢,水鬼会早晚会找上他的。”
水鬼可是最好的凶手呢。
慕青杉有了正经官职,虽然只有正七品,但足够有能力开展调查了。他在现警官大学的专业是法律和刑侦学,做推官正好对口,也算圆了他想当警察的愿望。
没想到人人平等的现代都没实现的事情,居然在古代实现了。
真是够滑稽的。
宁玉海给他下达的第一个工作就是在慕府收集线索查案。他是一城之知府,军政一把抓。政务繁忙,不可能每天在慕府耗着。
破案不是个痛快事,有许多案子压根就破不了,要破案需要破案之人有耐心有灵感有推理能力,再有一点运气,缺一不可。
于是这个任务便交给了慕青杉。为了保证他的安全,宁玉海赠他一位年轻且身手不凡的侍卫,命他必须贴身保护慕青杉。
侍卫名叫明宴,今年二十岁上下,模样极为清俊,性格高贵冷艳,极少说话。
慕青杉本来就是颜控,要不然也不会找狗跃轩了。这会儿看到明宴漂亮的小脸蛋,整个人兴奋了。
“明大哥呀,以后小弟的安全就交给你啦。”慕青杉拍拍他的肩膀。
明宴微微蹙眉,看了看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好说。”
嘻嘻嘻,妈呀,好帅好好看哟,连皱眉都这么好看~
借机捏了两把肱二头肌,“练得不错呀……那小弟在此谢过了咯,以后请多多关照。”
面对笑容诡异的俏少年,明宴依旧冷着一张俊脸:“职责所在,无需多谢。”
“好吧,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工作。”慕青杉隐去脸上的笑意,严肃起来:“随我去慕安家。”
这是学了四川变脸吧。
怪人。
慕府南墙之外是幕府下人和来打秋风的穷亲戚住的地方,慕安的家便安置在南街。家中有一个老娘和哥哥一家四口。
慕安家的房院都不算简陋,收拾的干干净净,一看就是利落人。院中除了鸡鸭鹅狗,后院养了几头猪。
看样子慕安家在南街里算过的不错的。
慕安已经匆匆下葬了,正堂摆放着慕安的灵位,香炉上袅袅的白烟盘旋上升,散发出腻人的香气。
慕青杉掩口咳了两声,“你娘怎么样?”
慕华唉声叹气道:“回三少爷,治不好了,不过是捱日子罢了,我们都没敢告诉她安子走了的事,只说他去东山矿办差去了,有一段日子回不来。”
“你们做的对,这事不能让老人知道,老人家的身体最重要。”
慕华抹着眼泪道:“可不是,老娘操心劳苦了一辈子,现在瘫了。做儿子的就想让她多活几天,没指望别的。”
慕青杉点头赞同,“很是,很是。”
明宴抱着刀立在一旁,心中默默吐槽:是来拉家常的,还是来查案的。西扯八扯的都在说些什么玩意。
“三公子,我听人说我弟弟是被人害死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慕华不安地说道。
慕青杉道:“我正是为了此事而来,是不是被人害死的,还是要调查一番才能下结论。”
慕华腾地站起来,“随便您调查,小的一定配合。”
三公子做官的事园子里早就传开了,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不用紧张,坐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