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不当大哥，方亭序不清楚。
现在，他非常想叫面前这人一声大哥。
刚到学校家属大院前，一个脑袋上顶着一口铝锅的男人突兀的出现在眼前。
西北风呼啸吹过，即便穿着羽绒服的方亭序也不由得裹紧身体，时不时还要跺脚来抵御严寒，可眼前此人居然就这么水灵灵的坐在地上，整个脑袋都被铝锅扣住，双手结印，摆出个说不出口的古怪架势。
仔细看去，对方双手双脚都已经被冻得通红。
即便是重生的方亭序，也不免被吓一跳。
什么情况？
看向老胡，老胡也同样摸不着头脑。
“老胡，这难道是你们武林人士练功的特殊法门？”
“这不扯呢嘛，我年轻时候跟随师傅走南闯北，从没看过这种练功方式。”
“同志？同志？”
方亭序晃悠了下对方，却没反应。
方亭序神色不由得开始严肃起来。
冰天雪地的。
会冻死人的。
“老胡，赶紧把人送到医院。”
“好嘞。”
胡玉田早就有这种想法，上前一把轻松将对方扛在肩上就往门口跑。
人命关天，可不能马虎。
“停停停！”
才刚把人扛上肩膀，这人就开始仿佛杀猪般的开始叫喊，声音那叫一个惨烈。
无奈只能把人放下。
方亭序和胡玉田齐齐看向对方。
“你们俩有病吧，扛着我干嘛？”
“不是，你大雪天的在这坐着，我们还以为你是被人撵出来的流浪汉呢，扛着你去医院额的怎么了？”
“你才流浪汉，你们全家都是流浪汉。”
男人看起来有点气急败坏，像是刚入洞房却被人活生生拽出来一样，要不是看胡玉田人高马大，估计都想打过来。
方亭序这下彻底不明白了。
“你们俩打扰我和天地沟通懂不懂？我正在和天地沟通，能包治百病，用得着你们在这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听对方这么一说，方亭序立马明白。
原来是气功啊！
80年代。
改革开放在全国掀起热潮，人们的社会生活方式由政治生活开始转变为以经济建设为主，因此社会生产建设得到极大提升，社会开放程度也开始逐步增强，人们不仅在接受花里胡哨的服装潮流，有一种方式也逐步开始风靡全球。
那就是——气功。
气功这场思想狂潮延续时间最长，影响最大，涉及到社会阶层也是最多。
上到大学教授，高官富贾，下到市井小民，平民百姓，全都开始痴迷于气功的神奇功效，可谓是真正的全民参与。
再加上社会上居然有一些科学研究机构和官方机构都开始纷纷出来为气功站台，这使得气功更为大众所接受理解。
1985年，神州最高学府之一——华清大学成立气功研究小组，还成立了相关课题。
这就使得气功这种东西披上一层学术性的面纱，在社会上引起很强的轰动，原本华清大学只是想要探索气功的科学本质，却由于以讹传讹，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直接拿来变成宣传气功的噱头。
1987年。
国内某研究所直接将气功和电子相结合，研制出所谓的“电子气功师”，不用打针吃药做手术，便能够治疗颈椎肥大，腰肌劳损，关节炎，心悸……等十几种疾病。
简直就是特么的……放屁！
奈何就是这么离谱到想骂人的言论，全国上下无数人在追捧。
不只是平民老百姓，更有大腕明星也是如此。
就比如光头葛大爷，就曾经感受过一把气功的“魅力”。
只见葛大爷坐在位置上，气功师一发功便来了个空手拔牙，正葛大爷晃晃脑袋，一颗蛀牙便吐了出来，看的人们目瞪口呆。
看。
就是这么扯淡。
思绪飘回来，男人一把扯住方亭序衣袖，喋喋不休。
“赔，你赔我，我告诉你，我可是正在和宇宙能量沟通，是你突然打扰我才让我和宇宙能量断了联系，你必须要陪我！”
“你这人也太不讲理了吧，什么狗屁能量，这也太扯淡了吧，宇宙能量在哪呢，你掏出来给我看看？”
老胡的话还没说完，方亭序的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儿。
完了。
老胡这话算是得罪了大多数人，无异于捅了马蜂窝。
果然。
就当这话一说完，四面八方不知道从哪儿涌来几十号人，最让人搞笑的是，这些人手上无一例外都提着个铝锅，有不少人还都把铝锅戴在头上，像极了植物大战僵尸里的铁桶僵尸。
但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形成包围之势，方亭序一把拉着老胡向外面冲去，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二人已经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内。
一口气跑出去老远，方亭序这才停下，双手拄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气，即便如此也不敢掉以轻心，时不时向后看去，生怕那些人追上来。
“方总你干嘛跑啊，那帮人显然就是胡说八道，什么狗屁宇宙能量，纯属胡扯。”老胡一脸不屑，摩拳擦掌的样子大有找回去跟他们拼命的架势。
方亭序赶紧拉住。
“行了行了，你跟他们有什么可置气的，我知道你一个打十个都不是问题，看你能把他们全都打死吗？”
老胡下意识的摇摇头。
“这不就得了，这些人已经被所谓的气功彻底洗脑，你跟他们讲道理无异于是对牛弹琴，更别说还要跟他们争论，真要是动起手来，这帮人可真的往死里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晚点再去。”
想想起刚才那些人脸上的狂热和几乎疯癫的眼神，老胡也不由的打了个寒战，正如方亭序说的那样，他也不可能对这些老百姓们下死手，他还没活够呢。
方亭序对此也是一脸悲哀和无奈。
经过气功二字的提醒，方亭序总算是明白了进口铝锅的用途。
现如今这口铝锅应该还没有兴盛，直到一九九三年，这口铝锅就是当初非常火热的信息锅。
传闻这口信息锅可以用来接收宇宙的大气场，用这口铝锅在清晨转圈跳舞，就可以把日月精华全部收集到信息锅里，之后把信息锅戴在脑袋上就可以包治百病。
这还没完。
等回家之后还要把沾满头油的锅拿来做饭给全家老小吃，说是可以百病不侵。
别看在二十一世纪的人们对此都嗤之以鼻，可在八九十年代，这完全已经演变成为一种信仰，这种铝锅在全国的销售何止百万。
天色渐渐暗下。
方亭序和胡玉田再次悄悄来到家属楼附近，确认现在没有人在用铝锅装神弄鬼，这才跟做贼一样偷偷溜了进去。
敲了敲门。
刘振国把门打开，看到方亭序的同时面露惊喜。
“方亭序，怎么是你？”
“老师您过年好，大过年的我过来看看你。”方亭序笑嘻嘻的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
“知道你小子现在有钱，我也就不跟你气了，快进来坐。”
刘振国热情的把方亭序迎接进家，招呼妻子赶紧给方亭序倒水，又把孩子叫过来。
“快，向方亭序哥哥问好，这就是我一直挂在嘴边的方亭序，你不是说最崇拜他吗？”
刘振国的孩子是个女孩，刚得知眼前出现的年轻人居然就是方亭序，立马兴奋的合不拢嘴，上蹿下跳，二话不说直接握住方亭序的手。
“方亭序哥哥，居然真的是你啊，你真的是我爸的学生吗？”
之前方亭序在刘振国家里补课的时候，这孩子刚好去了奶奶家，因此没有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