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弦闻言,顿时轻轻笑了笑。
他眼底的阴霾一闪而过,他唇角微微开合:“传朕旨意,朕要御驾亲征。”
聂重渊成了西陵王。
郁轻衣脑海之中不断的思考着这句话,却不知道如今哪里出了问题。
她心里有些慌乱,站在宫殿之内踱步。
赵太医拎着药箱走了进来,有些急声道:“娘娘来找我何事?”
“赵太医快做,我想问你一件事,聂大哥如今人在西陵大军之中,你可知道?”
赵太医也怔了怔:“老臣一直都在宫中,并未听说过此事,可是聂家世代忠诚,聂将军怎么可能投奔西陵。”
“可事实如此,李成安得到的消息不会是假的,而且人都已经带着西陵的大军攻打进来了。”
郁轻衣将这番话一说出来,就连赵太医也陷入了沉思。
“按照将军的为人,就算对方有什么手段逼迫他,他也不会去做自己不愿意的事,这里面必然有什么原因。”
“所以呢?”
赵太医道:“老臣猜测,将军确实是自己同意的,可是他究竟要做什么,老臣也猜不到。”
郁轻衣心里有了一点低:“多谢赵太医解惑。”
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郁轻衣需要一个还清醒的人帮着她分析。
内重渊这番做法,确实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却也不能干扰她的半点计划。
眼底之中附着着一点凉意,郁轻衣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瞧了瞧镜子里的自己。
那镜子之中精致的脸,变得有些连她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无奈笑着摇头,郁轻衣收回目光勾起唇角。
也许,那个假国师的猜测是对的,她当真就是那个将整个天宇灭国的罪魁祸首。
萧弦如今也忙碌起来,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调遣能够动用的兵将。
可是,天宇国如今几十万的大军,纷纷都萎靡不振,不知道被灌输了什么思想,一个个看起来无精打采。
这样的将士就算送到战场上也是用来送命的,萧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下令加紧训练,却频频出现错误。
莫将军站在养心殿之内,看着眉头紧蹙的萧弦:“皇上,北漠那边……”
“朕知道。”
消下打断莫将军的话,他眯起双眼道:“既然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发兵,他们想必也没有彻底恢复声息,不过是想要趁人之危,捞取一笔好处罢了。”
一切的源头都是半个月前的那一场祭祀。
原来那场祭祀,真正要算计的人并非是郁轻衣,而是他。
若是他不管不顾,当时郁轻衣就会被万箭穿心而死,若是他开口管了,那么,他这个皇帝就会成为众之矢之,变成那些流言口中的亡国昏君。
萧弦登基时间虽然已经有两三年的时间,可是真正掌握的权利却并没有多少,当年先帝死的匆忙,甚至脸遗言都没有留下两句。
现在的萧弦失去了这么多年的记忆,对朝政那些事情更是要一切重新学起,本来就焦灼的君臣关系,在现如今越发变得岌岌可危。
现如今,整个朝堂之内,他竟然连一个能够相信的人都没有。
他眼底暗色浓郁,藏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戾气:“朕的权利,是不是早就被架空了?”
莫冲道:“当初皇上一无所有,登基之时,后宫全由太后打理,那些宫人全部都是太后的眼线,朝堂之上是丞相的一言堂,城下膝下的几个儿子更是掌握大权,而兵权,也大部分都在聂重渊手中。”
听到这番话,萧弦自嘲一笑:“原来朕当真这般无用,也难怪……”
他站起身走到床边,清冷的风吹的人清醒了些,他看着天上无边的月色,面色越发阴沉。
“可是后来,皇上将太后的一杆眼线全部拔除,还让郁将军掌管京城禁军,我为京城之内的带刀护卫,专门保护皇上的安全,朝臣之上,能够和丞相相提并论的不但有了张太傅,更有一杆对您忠肝义胆的老臣,有他们在,就算丞相也不敢再肆意妄为。”
萧弦勾起唇角淡淡一笑。
“那还说明朕不算太蠢。”
莫冲道:“皇上本就不蠢,只是一场大病让您忘了很多。”
萧弦转过身,他凝视着莫冲的双眼:“如今朕能够相信的只有你了,这次御驾亲征,朕并不打算带着你,若是可以,你一定留在宫中牢牢保护好皇后,等着朕凯旋。”
“皇上!”
莫冲一愣,他若是不跟着,皇上身边空无一人,带着这些残兵败将,基本上没有得胜的可能。
“若是朕死了,就从旁支过继一个孩子继承朕的皇位,朕留下一封密旨册封你为护国大将军,协同皇后辅佐新帝登基,那孩子让皇后亲自去选,朕相信她的眼光。”
这番话,说的好似交代遗言的意思。
莫冲眼圈有些发红,心头更是不由自主的热了热。
“皇上切莫这般说,就算肝脑涂地,末将也会将皇上交代的事情完成,只期盼皇上到时候能够平安归来。”
萧弦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天子亲自带兵御驾亲征,短短时间竟然出现了第二次。
只是这一次,众人却不似第一次那般激动人心。
那时候,天宇有聂将军在,有郁侯爷在,打的西陵和北漠落花流水,可现在,郁侯爷抱病,侯爷长子瘫痪在床,原本是天宇战神的聂重渊,此时已经成了敌国的西陵王。
士气不振,气息衰减,这一场仗注定大败。
萧弦走的时候,没有和郁轻衣告别。
百姓躲在家中,大街上空空荡荡,萧弦骑着马走在前方,看起来有些荒凉。
大军西下,前去福州城全力支撑,而若是连福州城这道天险都落在了西陵手里,那么天宇估计很快就会彻底消亡。
不是投降,就是被彻底吞并。
整个皇宫的气氛都显得暗沉,不少宫妃的脸上惶惶恐恐,甚至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将来寻找出路。
谁能想到,一朝一夕之间,天宇竟然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孟娇走进昭和宫,见到郁轻衣坐在桌子旁边有些失神,眼睛眺望着虚无之地,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轻衣,你别担心,皇上厉害的很,不会那么容易输。”
郁轻衣摇了摇头:“我没担心他。”
听到郁轻衣说话,孟娇也没惊讶,毕竟之前已经惊讶过了。
而自从上次孟娇帮了她之后,郁轻衣就已经不打算瞒着她。
“可你当日将那假国师的身份揭穿就好了,为何非要这般走到死局,若是当时皇上不那么说,怕是我都没有办法保住你。”
郁轻衣戳了戳桌子:“我在赌。”
“你赌什么?”
孟娇有些不太理解郁轻衣的想法,完全猜不到,为何郁轻衣比她还要小几岁,为何脑子里会有这么多弯弯绕。
郁轻衣一笑:“当然赌萧弦究竟在不在乎我。”
孟娇咬了咬唇角:“在乎呀,就连我都看出来了,那天你看萧弦杀人那个眼神,仿佛都要将那国师给恨死了。”
郁轻衣点点头:“所以,我赌赢了。”
“轻衣,你赢了又有什么好处,不过是两败俱伤,你身上那些痕迹明显是你自己画出来的,现在整个天宇都人心惶惶,聂重渊又投奔了敌国,你……”
“投奔敌国?”
郁轻衣摇了摇头。
这段时间她倒是想明白了,大概知道了聂重渊要做什么。
他想做的,估计和她所想的一模一样。
上辈子的抄家灭族之仇,被活葬棺材之恨,不管是不是真正的萧弦所为,他的身上都有无法化解的罪过。
若是她就这么认了,和萧弦如此平平和和的在一起,她对不起上辈子受尽苦头的自己,也对不起自己的父亲兄长。
所以……
萧弦,别怪她。
若是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他们二人之间还有缘分的话,她也许还会试着和他在一起。
不过现在不行。
“不管他怎么做,都是我的聂大哥,这点永远不会变。”
孟娇疑惑:“可是将来若是两军相对,我和我爹也不会手下留情。”
她无奈道:“虽然很有可能打不过他。”
郁轻衣轻笑:“你现在是皇妃,又怎么可能上战场去,而且你们应该不会为敌,就算他抓住你也不会伤害你的。”
“抓住我?轻衣,我可是你大嫂,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她伸手去抓郁轻衣的痒痒,郁轻衣忍不住也笑了起来,飞快的躲闪开。
孟娇就是这样的性子,就算再沉闷的时候也能笑出声来。
可能是从军营之中看过太多生死,死对她来说,根本就成了吃饭喝水一样的家常。
她告诉郁轻衣:“我们军中死了人的话是绝对不能哭的,那样会影响士气,若是打了胜仗,会给那些死去的人摆上碗筷,好似他们还在一样开开心心的庆祝一番,然后每个人轮番去敬那些死去的兄弟。”
孟娇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之中透着一点感伤。
“因为,那些死去的人,他们死得其所,重于泰山,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保家卫国,是让人敬重的英雄。”
郁轻衣心有所悟。
孟娇侧眸:“算了,不说这些了,你自幼在京城长大,又哪里理解的了我们这些粗人的想法。”
郁轻衣摇头:“我了解的。”
毕竟她也去过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