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轻衣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养心殿内烛火轻闪。
外面的天漆黑一片,看不见半点星辰。
萧弦脸色还有些苍白,他负手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的目光看到太后之后,却没有半点暖色,甚至郁轻衣觉得,此时的萧弦,对太后的恨意明显超出以往。
“朕的皇后,难道还需要别人来管教吗?”
他声音极为冷厉。
甚至连一点对太后的尊敬都没有。
以前的萧弦虽然也和太后有嫌隙,可是并没有如此无礼。
当初的他更是极为克制,甚至一直都保持着太后的权利。
可是如今,好像也有些不一样了。
太后却一点没有生气:“既然皇上不让哀家管,那哀家不管便是,只是哀家听说你头疼,所以特意找来了一个神医来给你看看病情。”
萧弦眼神冷肃:“朕没有病,需要看什么病?”
太后闻言:“既然皇上没事就好,这神医当真医术不错,给看看身体终归是好的。”
她示意了一下,太后身后走出来了一个年轻女子。
看到那女子的脸,郁轻衣整个人愣怔了一下。
因为,那女子竟然长得和流芳一模一样。
郁轻衣心口猛然提了起来,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和流芳极为相似的女子,那女子低下头,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只是给萧弦行礼。
“参见皇上。”
萧弦也注意到了女子的容貌。
流芳本就容颜出众,当年更是出了名的美人,不然也不会被淳西王千里迢迢的从塞外送进来。
而眼前的女子,虽然和原本的流芳一模一样,可是那双眼睛里,却藏着让人看不透的深沉。
郁轻衣一时间有些不明白,脑海之中不断的回想着一些事情,从开始的震惊,到逐渐的平静下来。
萧弦轻轻启唇。
“抬起头来。”
他对这个流芳的印象可以说本来就不深,现在更是一点没有。
他的眼神之中,只是单纯的欣赏之意,因为整个后宫之中容颜能够和郁轻衣比的还真没有。
流芳乖巧的扬起头,一双眸子冷静自知,不复当初的半点单纯清澈,郁轻衣无法将两人再联系起来。
可究竟这个女人跟流芳有什么关系,她一定要查清楚,不然这疑惑会一直都在心里压着无法发泄。
女子眼神没有多余的波动,低下头重新跪好。
“民女参见皇上。”
萧弦看了一眼太后:“这么好的人选,母后是从哪里弄来的?”
太后听到这话,顿时轻笑起来:“哀家在去佛寺上香的路上,看到这丫头一身脏污还受了伤昏迷过去,哀家本来一片好心,却谁知道她医术了得,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几天就好了。”
女子微微开口:“承蒙太后救助,不然小女就当真死在那些强盗手中了,我虽然会医术,可是奈何身体太过柔弱,面对武力根本没有办法反抗。”
女子说话之中,带着一点塞外人的声调。
声音不一样,就连口音,也并非相同。
郁轻衣觉得自己是多虑了,流芳已经死了,还是亲眼死在她的面前,那人又如何能够死而复生。
萧弦犹豫了一下。
他忽然侧头,看了一眼郁轻衣有些难看的脸色,眼底多了几分兴趣。
“那好,你进来给朕看看吧。”
萧弦突然松口,意思已经不言而喻,那女子点点头,乖巧的来到里面。
萧弦坐在椅子上,她站在旁边,用手帕垫在萧弦的手腕上,纤细苍白的手指搭在了他的脉搏上。
片刻,女子如黄鹂一样的声音在耳边徘徊不散。
“皇上身体气血无碍,也并未患病。”
她伸出手,又道:“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说完这番话,她仔细的看了看萧弦的眼睛,“皇上眼底有些血丝,分布极为不规律,很有可能这病灶在头部,可是头部对人来说很重要,皇上若是相信民女……”
郁轻衣双手环胸,微微眯起双眼。
见到两人有些亲密的动作,她嘴角冷笑了一声,自己找了一个椅子,就在萧弦不远处坐下,她没有半点生气和怒火,只是笑眯眯的看着那女子。
“本宫和皇上都不认识你,凭什么相信你?”
女子一愣,见到郁轻衣怀疑她,她也没多解释什么。
“既然皇上和皇后娘娘都不相信,那就算了。”
女子无奈叹息了一声,低着头后退了两步。
萧弦突然觉得十分有趣。
虽然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可是心里却涌动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好似……很享受这种看着郁轻衣为他吃醋的表情。
“朕信你。”
这三个字,突然从皇上的口中说出来,震惊了周围的不少人。
女子微微勾起唇角,眼角媚眼如丝,和当年那个,心里有了他人,从来不为任何人动容的流芳更不一样。
太后喝了口茶,烟雾袅袅,晕染了她的眉眼。
她好脾气的对着郁轻衣道:“皇后身为一国之母,嫁入皇宫两年,却不能为皇上开枝散叶,如今出去一趟,还让皇上唯一的皇嗣身死,你难道就不好好回宫反思一下,你皇后这个位置,还有没有资格坐吗?”
郁轻衣挑眉:“若是本宫没有资格,还有谁有资格?”
太后狠狠的将茶杯拍在桌子上:“当然是生了皇嗣的人,你入宫两年无所出,还想要皇上专宠于你,你这行径,将来一定会成为祸国皇后!”
那一声脆响让,扰了萧弦的思绪。
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对着太后摆了摆手。
“太后也不必如此惦念朕,朕如今还年轻,皇嗣的事情有的是时间。”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不由得歪着头看了一眼郁轻衣。
郁轻衣挑了挑眉,将脸颊侧了过去,这辈子她根本没有打算为萧弦生孩子。
就算侍寝这种事逃避不了,但是子嗣,做梦!
“这皇嗣,本宫不能生,别的妃子生出来,本宫直接抱养就好了,难不成当皇后就要成为母猪,没有子嗣就不能活了?”
她眼底的嘲讽越来越浓。
太后听到她的话,抬起手指指着她:“皇上你可听见了,这皇后胆大包天的很,就没有她不敢做的事情,将孩子抱过来给你,你难道不会害死?太子如今在哪儿,你将他给哀家交出来!”
所有的问题都指在了一点上,就连萧弦也狐疑的看着她。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太子,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发生了什么,如今的萧弦,让人畏惧。
也不知道他小时候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这种模样,甚至当年太后想方设法的想要将皇位把握在自己手里都做不到。
先帝不管有多少儿女,最后都一封诏书让萧弦成了皇帝,这件事也让人十分疑惑。
萧弦势单力孤,太后的意思明显的很,当年郁轻衣也从自己父亲那里听到了一些,她最想要扶持的人,是文王。
文王的野心人尽皆知,就连萧弦自己都清清楚楚。
“太子殿下因何出事,太后最为清楚不过,你半路安排人来追杀我等,这才害得小皇子……”
她还没说完,太后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满口胡言,先不说哀家什么时候让人追杀过你们,你为何要带着太子去那么远的地方,难不成还说你不诚心?”
解释是解释不了的。
当初跟着他们战斗过的那些人,如今成了被通缉的对象,根本还没能回京。
没有人证,更没有物证,对方想怎么诬陷就怎么诬陷。
她离开的时候之所以那般安心,就是因为有萧弦在,可是谁知道萧弦这里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出了差错,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难不成她这般努力的改变一切,最后还要走上上辈子的老路吗?
少了一个白飞雪,如今就多了一个和流芳一样的人?
郁轻衣看着萧弦的眼睛,认真的道:“不管你信或者不信,这一切都是许妃的计谋,她设计人来杀害小皇子和九公主,不过最后被我和聂将军识破,这才除掉了她。”
她的话半真半假。
因为那些人的目标不是思君和九公主,而是她。
可以说,九公主只是她的替死鬼,许妃是罪有应得。
萧弦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郁轻衣。
“太子一天不找到,你便是罪人。”
这番话仿佛给郁轻衣判了死刑。
她勾唇一笑,神色间却是混不在意。
“那好,我就好好留在昭和宫里,哪里也不会去,等着你们找到小太子的尸体来审判本宫。”
如此嚣张的丢下一句话,没等萧弦的惩罚下来,她就已经自请禁足。
太后倒是对郁轻衣这一手的识时务十分满意。
“皇后有这个心就好,别自己满手的血腥,却还要装作纯真良善的样子,难道你自己不觉得恶心?”
在如今的萧弦面前,太后无比得意。
没有了萧弦宠爱的郁轻衣,在她的手里不过是一颗任由她搓圆捏扁的柿子。
见到太后一时间占了上风,郁轻衣站起身,大步离开养心殿,头也不回。
萧弦坐在椅子上,忽然感觉心口一阵剧烈的疼痛,他闭上双眼缓了好一阵才恢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