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纯推开最里面一间贵宾休息室的大门。
傅司衍正在看文件，听见动静，微皱了一下眉，再无其他反应。
何珏上前。
“宋小姐……”
宋清冷眼看他：“我身上是绑炸弹了还是带刀了？我是能吃了傅司衍还是怎么着？让开！”
何珏挡在她面前，丝毫不动。
两人一时僵持不下，直到傅司衍淡淡开口。
“何珏，你先出去。”
“是。”
何珏退出去后，这间不大的休息厅里静得可怕。
宋纯高昂起头，走到他面前。
“傅司衍，你不是一向对这些庆典没兴趣吗？为了那个苏南，你倒是很有空嘛。”
说不清是嫉妒还是愤怒的语气。
“既然知道，以后就离她远点…”傅司衍眼皮轻抬，波澜不兴的一瞥，“别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傅司衍你别太过分了！”宋纯垂在身侧的手收紧，指甲陷入掌心，明晰的疼，“你想拿那个女人来搪塞我，搪塞宋家……”
傅司衍微笑，眼底深深：“你有什么资格，代表宋家跟我谈？”
宋纯一下子没了声音。
直视着他，许久不言。
这张脸，她从青春懵懂的时候一路看到现在，十一年了，他早知她脾性，对她了如指掌。
而她，却只记得他年少时内敛深沉，而今长成，方才显露戾气和霸道。
“傅司衍，”她张开嘴，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娶我，是你接来下最好的打算，宋家能成就你，也能毁了你！”
傅司衍底笑，起身，一只手毫不怜惜地捏住她的下巴，迫得她仰头相视。
“宋纯，”他一字一顿地告诉她，“每次念到你的姓氏，我都觉得恶心。”
…恶心吗？
宋纯疯狂地笑起来，一张脸扭曲变形。
“我也觉得很恶心啊…”
人人都说宋家大小姐是宋氏遗珠，叹她虽然丧母，却运气绝佳，一朝人上。
……可谁稀罕？
傅司衍看见她眼里蓄起水光，微微皱眉，甩开手。
“你最好识趣，我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这场盛大的校庆，苏南总共只见到傅司衍两面。
第一面，是在校门口，周围众星拱月。
那时候，她觉得这男人真是光芒刺目。
第二面，是现在。
以前总觉得可容纳千人的报告厅宽敞无比，今天却无数次听人在耳边埋怨。
“真是挤死了！”
“学校怎么回事？还不如在操场办呢！”
“在操场办什么呀？你想被晒死啊！”
“哎哎哎！别吵，快看那是不是傅少？”
“是他是他！”
满厅的人瞬间骚动起来。
苏南本就没占到位置，站在旁边过道里，这回更是被挤到边缘，几乎贴着墙，她费力想往台上看一眼，奈何前面一派牛高马大的男生还踮起了脚，她只能望着他们的后脑勺。
“苏南！”
有人叫了她一声。
苏南循着声源回头，看见坐在中间的李默书，他朝她招手：“过来，这里有位置。”
换作平日，她定然不愿意挤过去，麻烦这诸多人腾出空间，但这次，她感激地看一眼李默书，从两排座位之间狭窄的通道里穿过去，一路低声说着抱歉。
李默书给她空出来右手边的位置，他左边坐的是吕茜。
“默书学长，”吕茜忽然站起来，“我有话想跟南南说，方便换个位置吗？”
“…可以。”
李默书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不乐意。
苏南却没留心这些，只看着前排贵宾席，傅司衍坐在正中间的位置，却没看见宋纯的身影，想来傅司衍身旁空出来的那个位置应该是为宋纯准备的。
但是宋大小姐若是不高兴了，管谁的面子，一定便是甩脸走人。
“南南。”
吕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苏南很不喜欢她这样的称呼，却也只微笑了笑。
“怎么了？”
“听汪森学长说，你好像跟傅少认识？”
苏南皱眉，门口一张照片而已，不过两人，就已经传成虎了吗？
而吕茜却又凑近了一分，问她：“南南，我听人说，你有专车接送上学是吗？可是，你之前不是还在申请贫困生助学金吗？要是这样的话，对其他同学可不公平。”
她用余光瞥见李默书凑近的衣角，眼里藏一点笑意，继续说道：“南南，这事我身为班长还是要弄清楚，你有什么解释吗？”
“那个是私事，”苏南说，“至于助学金，我的确有需要才申请的。”
她嘴笨，也不爱说谎，寥寥几句作了回答。
而苏南却有些不依不饶的意思。
“那…送你来的是你爸爸吗？”
她记得苏南交给她的个人资料上清楚明白地写着父亲亡故。
“不，”苏南否认，眼睛看着走上台调试话筒的主持，淡淡道，“是一个叔叔。”
她知道吕茜因为职务之便，应该清楚她家里的情况，却不知她这样问是一时忘记，还是另有意图，不过她还是更愿意将人往好的方面想。
吕茜‘哦’了一声，半许，想起来什么。
“之前好像有个傅先生给你打电话，是送你来的那位叔叔吗？”
苏南轻皱了皱眉，她怎么知道这些？
吕茜见她不说话，拉了拉她衣角，小声道歉：“对不起啊南南，我是不是问太多了？”
眉眼无辜的模样。
苏南在心底叹了口气，说了声“没事”，却也不再理她。
台上，主持人宣布这次百年庆典大会开始。
几簇舞台烟火燃放，火光明亮，流星溢彩，她却看见坐在前面的傅司衍突然回头，半边脸被烟火映亮，另一半却陷在阴影里，轮廓好看得不像话。
苏南瞄一眼周围人，趁着无人留意，鬼使神差地伸手朝傅司衍比了两个大大的剪刀。
后者启唇而笑，消融了眉宇间那片凉薄晨雾，面容不可思议的温和起来。
烟火落，一切归于平静中，只有心脏里，还剩下一点悸动，如同石子落入湖中，沉沦后，仅剩的那一点涟漪。
她忽而笑起来。
看来，她真是很想傅司衍。
她还想告诉他，傅先生，回来住吧。
只是想想，姑娘就已经感觉到自己脸颊发烫了。
…多难启齿的话，还是等他自己忙完，自己回来吧。
开场舞过后，几个精心排练的节目依次举行，博得满堂彩。
依照顺序，其后应该是校长发言，校党委书记讲话，最后，才是著名校友、A市名流演讲。
但不知是否是傅司衍临时有交代，顺序颠倒了，第一个上台讲话的人，变成了傅司衍。
偌大的会议厅内掌声雷动。
吕茜正偏过头去跟李默书说话，苏南只得一面鼓掌一面问旁边的陌生男生。
“这个傅少，大家都认识吗？”
美人搭讪，那男生先是受宠若惊，而后神情激动地介绍起来。
“当然啦！傅少唉，多了不起啊，听说在黑白两道都很有名的，一个人可以干翻一个堂口呢！那是分分钟单挑十个上下的水平！而且生意做得也很大，在国内好几个领域基本都是无可争议的龙头老大啊！不说别的，只要他一跺脚，A市上下都得跟着抖！”
男生说得唾沫横飞，苏南却听得好笑。
分分钟单挑十个上下？叶问吗？
“大家好，我是傅司衍……”
扩音器里，传来男人低沉好听的嗓音，莫名便让全场静了下来。
苏南静静看着台上的傅司衍，那真是个好看得过分的男人，甚至无需站在灯光里，周身气度，便足以引人瞩目。
他这番发言很简短，似乎是临时准备的，但每字每句条分缕析，一番话说完，再绅士地微微欠身，便将整个会议厅变成了粉丝见面会。
台下掌声、尖叫声不断。
傅司衍站在台上看向坐在下面的苏南。
她只是安静微笑着，在为他鼓掌，旁边那么喧闹，只她这一处，安宁如水。
傅司衍想，她跟他，当真是截然不同的人。
这个女人太淡，像阳春三月解冻的湖水，清淡里带着点暖意。
而他，厚积薄发，手段毒辣，誓要让浓烈的血洗干净从前……
“傅总。”
何珏在出口处请示。
傅司衍大步走过去。
苏南看着他们在发言结束后，匆匆离开。
看来是有很要紧的事情，她想，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不如，晚一点去公司找他，灿灿也快出院了，也需要一个安排。
苏南这样打算好了，安心坐在会议厅里看完了整场庆典大会。
散会的时候，汪森塞了张照片给她。
“拍得很好。”他说。
苏南看着照片上她跟傅司衍，玩笑道：“学长这是在夸自己技术好，还是夸我们上镜呢？”
话一出口，她忙咬住下唇。
我们…我们，这样念起来会不会太亲昵？
汪森哪里知道她这些心思，憨憨笑说：“两者都夸。”
苏南把照片收进包里，跟汪森作别，转身却碰上吕茜和李默书。
“班长，学长。”她一一打招呼。
“怎么庆典一结束你就跑没影了？”李默书略有些埋怨，问她，“回家吗？”
苏南点头。
李默书说：“我今天开车来的，送你们？”
“不用了，”苏南忙摆手，“我还有点别的事，学长你送班长回家吧，再见。”
说完也不等李默书回答，她先摆了摆手，转身加紧步子往校门口走，对身后李默书的叫喊只当做未闻。
吕茜却注意到她的鞋子跟来时不同，看起来还很眼熟，好像是Gui最新的单品，不过苏南哪里买得起这些？
“默书学长，”她轻轻叫了声旁边的人，神色担忧，“我觉得，南南不太对劲。”
“她出什么事了？”李默书紧张起来。
这样的态度，无疑让吕茜心里愈发酸涩，脸上神情却更加关切至极。
“南南好像……”她抿了抿色泽鲜艳的嘴唇，轻声说，“…她好像，被包养了。”